青云冰刀易爆点(飞天龙女武侠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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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天龙女武侠小说
一、洞房花烛夜
一片红色。八月十八,月亮仍就很圆。洛阳朱府沉浸在一片红色的海洋里——红色的门、红色的窗、红色的墙、红色的灯笼、红色的脸……因为,这一天是洛阳城声名显赫的青云帮帮主朱青云的儿子朱凤阁娶妻成亲的日子。
朱青云为人精督过人,且武功出神入化,自创的“青云破天掌”在江湖上罕有对手。他膝下只有一个儿子,名唤朱凤阁,只可惜这朱凤阁虽生得俊逸不凡、文采风流,却奈何少时身体瘦弱,不能练功传承父亲的罕世武学,以至虽然身在武林世家,却是个不懂一招一式的人。但朱青云不仅没有嫌弃他,反而事事为他设想,就连为他娶妻也是深思熟虑。朱青云为儿子选得妻子竟是当今杭州武林大家“飞龙帮”帮主云平清的千金,江湖人称“飞天龙女”的云飞盈。云平清武功自成一路,在江湖中也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他膝下有一儿一女,自小研习武功,女儿云飞盈不但生得美丽无双,而且悟性极高,武功修为竟比哥哥云飞扬高出许多。朱青云选云飞盈做儿媳,主要是因为有武功如此高强的儿媳厮守在儿子身侧,儿子便没什么危险之虞了。
好不容易等到酒停宴罢,成亲的一大套繁文缛节一一行过,这时竟是亥时时分。此刻的青云庄已恢复往日深夜的宁静,惟一不同的是洞房里的一对龙凤呈祥大红烛还在闪烁着喜庆的光芒。朱凤阁洗掉满面的酒气,这才有时间细细端详自己的新娘,这是个陌生的女人,之前他从未见过她,也从未与她说过一句话,便别说对她有什么爱恋了。但现在这个女子却和自己同在一个屋子,她马上就要成为自己的妻子。听说她不但人长得美丽出众,武功也高人一等,但这又能怎么样,自己对这个女子是陌生的,他曾试图抗拒这种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但面对父亲无限的威严与慈爱,他最终放弃了。
朱凤阁心中思伏阵阵,几番打量静静坐在床沿上的新娘子,竟没有勇气拿起手中的秤杆去挑开新娘的红盖头。朱凤阁微微叹了口气,正在不知如何之际,忽听见红盖头下也隐隐传出一声轻微的叹息,响起一句柔悦婉美的语音道:“自古‘无情总被多情恼’,朱公子与小女子之间一切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就“无情”可言,为何还烦恼叹气?”
朱凤阁心中一动,道:“难道云姑娘也是不好强抑父母之命,方才嫁入朱府?如若此,姑娘便能理解我此番心情,实在不是因为怠慢姑娘而迟迟末揭盖头。”
云飞盈露出坚定之意,道:“世人相处,本就贵在坦诚,夫妻之间便应如此,我也不想欺瞒朱公子,当初父母要我嫁与一个不懂丝毫武功的武林世家子弟,我心中一百二十个不情愿,但如今我即嫁了,便会一生一世与你相守永不背弃,除非朱公子嫌弃小女子,那又另当别论。”
朱凤阁心中一震,不禁为自己刚才的彷徨不决汗颜,叹自己饱读诗书却不及一个女子刚毅果断,心中不禁对云飞盈的印象大为改观,行至云飞盈面前,缓缓道:“云姑娘放心,婚姻也是一种承诺与责任。今日我便即已拜堂成亲,我亦是今生今世也不会负你。”他说着轻轻举起手中木秤杆缓缓伸至红盖头下,轻轻把它掀起。红盖头掀起处,朱凤阁心中一愣,他虽早听父亲说江湖传言“飞天仙女”云飞盈如何美貌胜仙,但今日一见,仍然不禁为云飞盈的美丽而震惊。
红烛照映的云飞盈脸上泛起一层淡淡的红晕,星眸流转,似乎有无限的相思要倾诉,却又不失端庄大方之质,她整张脸仿佛是一个经鬼斧神工精心雕刻而成的精美玉器,眼睛、眉毛、嘴巴全都雕刻得恰到好处,不论是增减一分或是高低一分都会使这玉器沦为俗品。朱凤阁深深吸了口气,他突然觉得江湖上用“飞天仙女”这个绰号形容云飞盈并不恰当,因为天上的仙女都高高在上,藐视众人,而云飞盈只不过是轻启唇角,却已如春风大地般温暖灿烂。
朱凤阁望着云飞盈,不由从心底里唤出一声道:“娘子!”一句“娘子”唤得云飞盈娇羞满面、红云密布,无限羞涩地微微垂下头。
过了会儿云飞盈静静地望着朱凤阁,一字字道:“我想问一个问题,你可不可以如实回答?”
朱凤阁道:“我们既已成为夫妻,凡事都会以诚相待如实相告。”
云飞盈缓缓道:“如若我的容颜只不过是一般平常女子容貌,你对着一个毫无感情的平俗女子,还会像现在这样对我好吗?”
“这……”朱凤阁一时语结。说心底之言,如若云飞盈只不过是庸脂俗粉,自己还真不知会不会对她这般好。
云飞盈叹了口气,轻轻道:“我云飞盈虽算不得什么巾帼女子,但也不敢自欺欺人,我可以听从父母之命与一个从未见过面的人成亲,但却不能勉强自己与一个不能肯定是否喜欢我的男子同床共枕。如若双方勉强为之,我想对我们两个都不公平。听说朱公子是饱读诗书的文人君子,希望能在肯定自己的感情后再与我共同厮守一生,不知……”朱凤阁听完此话,不觉对云飞盈又多了一层敬佩之意,点点头道:“娘子言之有理,如若我们彼此真心爱恋对方,长相厮守一生,又何在乎这一春宵。”
云飞盈脸上泛起红云,含羞道:“多谢朱公子!”
朱凤阁含笑道:“只是这朱公子的称谓却不能再叫了,免得让人觉察我们之间的生疏,生出些不必要的麻烦。”
云飞盈脸上红云更炽,轻声吐出两上字:“朱郎。”
一缕温馨的阳光照在朱凤阁脸上,他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了坐在妆台旁轻轻梳理柔发的云飞盈,她的一头长发又黑又亮,有如一片黑色缎子编织的瀑布,今人心中无比顺畅,仿佛心中所有的不快已同瀑布一样一泻千里。云飞盈似乎感觉到朱凤阁在注视她,轻轻回首,温柔一笑,道:“相公,你醒了便好,快起来梳洗一下,我们去向长辈请安,新婚第一天向长辈请安这是尊重。”朱凤阁笑道:“娘子不愧出身在名门世家,此等民俗礼节也了如指掌,”说着一骨碌爬起来梳洗。刚洗完便有丫环过来轻轻磕门道:“少爷,少夫人,老爷已到了大厅,请你们快点儿去见老爷!”
朱凤阁笑道:“想不到父亲比我们还早,平常可不是这样。”说着与云飞盈一起来到大厅。
出乎二人意料,大厅内除了小厮外并不止朱青云一人,还有其他十几个人,俱是朱青云手下弟子。众人见云飞盈款款行进厅内,俱是眼睛一亮,朱青云更是欣喜为儿子找到了一位如此美貌的媳妇。朱凤阁、云飞盈行到朱青云座前双双跪下敬茶,朱青云笑得合不拢嘴,赐了两个大大的红包给二人,又挨个把手下弟子介绍给云飞盈认识,最后指着一个年青人道:“这是我的大弟子郭阳,凤阁自幼身体孱弱不能过度操劳,这些年多愧郭阳鞍前马后打理庄中事物,为我省下了不少心。现在贤儿媳嫁入朱家便好了,听说贤儿媳在娘家便帮着父兄打理一些事物,对理财更是得心应手,从此以后,少不得要辛苦贤儿媳为庄中各地生意账务操心……哈哈,那郭阳便可以专心练功了。”
郭阳微笑道:“师父言之有理,以后大嫂要多操心了。”
云飞盈侧首欲看朱凤阁的意思,两人四目交流,朱凤阁给了她一个亲切肯定的目光,云飞盈嫣然一笑,吐字如珠,含笑道:“既然公公如此看重媳妇,那我只有尽力为之了,只是还请公公和郭阳兄弟多多提点。”
郭阳笑道:“这是自然,只是大嫂大谦虚了,以后如有能用上郭某的地方,郭某一定不留余力。”
朱青云笑道:“好了,现在大家已是一家人了,客套话以后有的是时间讲,还是先解决这件棘手的事吧!”
此话一出,厅内除了云飞盈,所有人的脸色俱都严肃起来。
云飞盈问道:“不知公公指的是什么事?”
朱青云闻言长叹了一口气,道:“此事说来话长,已困扰青云庄八个月之久,为父就指望等贤儿媳嫁来后助为父解决此事。”
云飞盈诧异道:“庄中多是能力、见识,武功在媳妇之上的人,什么事还需儿媳来解决?”
朱青云道:“庄中武功在贤儿媳之上的人确不在少数,可是纵观全庄,包括为父在内,又有哪一个的轻功及得上你云家祖传的绝世轻功‘飞云漫步’。八个月前,庄中闯入一名不速之客,这人每每漆黑之夜到访,一身黑衣蒙面装束,在庄中到处乱窜,也不知有何企图,闹得庄中人心惶惶,为父派弟子擒他,却发现这人武功不高,但轻功却奇佳,每每见不对劲儿他便溜之大吉,从不恋战,使得为父也对他无可奈何,更可气的是这厮竟趁乱伤了庄中几个武功不高的帮众,使得庄中武功稍低者人人自危。这事太损我青云帮帮威,但又无法对他人启齿,所以并未从江湖中请轻功高手增援,今日你已成一家人,为父就把苦衷告之,实希望贤儿媳助为父一臂之力。”
云飞盈含笑道:“多谢公公如此看重媳妇,媳妇一定尽力擒拿此不速之客,庄中可曾丢失什么物品?”朱青云道:“这倒没有,所以这人的企图让人难以捉摸。”云飞盈道:“媳妇一定细细留心庄中动静,力擒此人!”
自此以后接连几天,云飞盈白天着手接管郭阳手中管理的各地生意账务,夜晚大部分时间就在庄中暗中巡视,只是两三天过去了,并未见朱青云所说的不速之客的身影。朱凤阁心疼妻子过分操劳,只恨自己不能以身代之,同时对自己的妻子更多了几份敬重。
这一日二更时分,云飞盈拖着疲倦的身子回房,朱凤阁立时从床上起来,为云飞盈倒了杯热水,柔声道:“娘子辛苦了,早点上床休息吧!”云飞盈点点头,走到床边时,朱凤阁忽忸怩道:“娘子这几日辛苦了,不如……把床中间隔着的那条被子,腾出一些地方,娘子也睡得舒展些。娘子如此一心操劳朱家,我定会一生一世真心对你的。”朱凤阁说得真情流露,不由自主紧握住云飞盈双手,云飞盈身子一颤,脉脉地望了望朱凤阁,两朵红云飞上了脸颊,羞涩地点点头。朱凤阁大喜,一把扯掉这几天隔在床中间的那条被子,轻轻拥云飞盈上床,柔声道:“娘子,我们安歇吧!”
云飞盈顺从地偎在朱凤阁怀里,郝颜道:“这几日相公对我真心体贴,我不是呆子,自然也会真心对待相公,只是……只是这几日我委实太累了……可不可以缓些日子再与相公……”
朱凤阁会心一笑,轻轻刮了一下云飞盈如明玉一般的鼻尖,轻笑道:“傻丫头,我们来日方长。”说着他搂得更紧了一些,只觉得一股从没有的甜蜜幸福之情涌上心头。云飞盈脸上红云更盛,眼中亦是充满幸福,二人相偎而睡,朱凤阁迷迷糊糊正要睡着,突觉得身边的云飞盈霍地坐了起来,云飞盈悄声道:“嘘!屋顶上来了不速之客!这人脚上穿了厚达一寸三公分的棉鞋底制成的鞋,且轻功上乘,若非我自幼随爹爹勤练轻功,估计听不出动静来,你好好躺着不要动……我出去看看动静。”说着云飞盈轻声穿衣下床。朱凤阁细声关心道:“娘子小心!”云飞盈点点头,缓缓行到门边,竖耳又听了听门外动静,蓦地如闪电般晃身出门跃上屋顶。
屋顶上果然有一个黑衣蒙面人静静伏在上面,似乎在听屋内的动静。云飞盈朗声道:“有客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何不进去小座品茗,扒在这儿做窃状委实不雅。”
那黑衣人一见云飞盈上来,立刻施展轻功朝庄外飞跃,云飞盈毫不示弱,即时施展自己的绝世轻功“飞云漫步”追了上去,她动作奇快,可那黑衣人也不慢,等她追过围墙外时,已不见了那黑衣人的身影。云飞盈这才知道朱青云所言非虚,黑衣人的武功在江湖确实少见,她又在庄外巡查了一会儿,见无黑衣人身影,只得缓缓回到房内。
屋内,朱凤阁正在焦急地等待,见云飞盈回来忙迎了上来。道:“怎么样,娘子没事吧!”云飞盈摇摇头,沉吟道:“我没事,只是我料不到这黑衣人武功奇高,让他跑了,不过……”云飞盈沉吟不语。朱凤阁焦急道:“不过什么?”云飞盈缓缓道:“我轻功不弱,所以今日与那黑衣人距离很近,我觉得这黑衣人的眼睛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到底是谁我却一时也想不起来!”朱凤阁心疼道:“想不通便不要再想了,瞧你这几日操心劳力,人已憔悴了许多,抓这黑衣人也不急于这一时,父亲要怪,我去向他老人家解释,你放松睡一觉吧!”云飞盈怔怔地望了望朱凤阁,羞赫道:“你对我真好!”
二、风云起突变
白天,云飞盈接管了一部分账务后,便一个人行到庄外,她想看看黑衣人到底是从哪个方向逃逸的。地上并没有明显的足迹,黑衣人昨夜逃逸路过的那堵围墙外是一片桂花林。桂花初绽,散发着醉人的浓郁芳香,地上并没有多少散落的桂花,可见黑衣人轻功的确很高,云飞盈在桂花林中细细寻觅而走,心中突然一闪,连忙赶往账房。
账房是管理青云庄日常账务的地方,以前这儿的主人是郭阳,现在这儿的主人是云飞盈。青云庄在全国各地生意做得颇多,账务也繁复,所以一些账务尚未交接清楚,因此郭阳依旧每日到这儿与云飞盈办理账务事宜。当云飞盈赶到账房时,郭阳已在账房,一见云飞盈,顿起身笑迎道:“大嫂您来啦!”
云飞盈笑应了一声,道:“郭兄弟,我自嫁进青云庄以来,除了与相公,公公接触得多一些,最熟悉的人就是你了。有些事,还请郭兄弟多告知。”
郭阳笑道:“这个自然,大嫂若有所问,郭某一定知无不言。”
云飞盈点点头,微笑道:“我想问,青云庄可曾结交什么仇人。”
郭阳道:“身在江湖,难免有一些恩怨缠身,青云庄这些年也结了不少仇家,所以很难查出是什么人闯入青云庄。”
云飞盈渡步沉吟道:“哦!原来如此!”云飞盈突然眉头紧锁,手中茶杯竟跌落失手,幸亏郭阳眼明手快,伏身一把接住,不由叹气道:“大嫂为此事太过操心了,还是保重身体要紧,不用急于一时。”
如今朱凤阁每天最快乐的日子就是等云飞盈忙完一天的账务后回房,二人品茗夜话,两盏香茗唔佳人,没有什么比这更温馨惬意的了。和云飞盈在一起,朱凤阁觉得无比轻松,她武功高,人聪明,是个能干而内敛的女子,她对自己没有任何的轻视与要求,她温柔如水且文采出众,青云庄内都是习武之人,对朱凤阁的满腹经纶都不以为意,而云飞盈从不给他压力,还时时赞美朱凤阁的诗词作得如何曼妙,并且提出一些好的意见。在朱凤阁心中,云飞盈不只是自己的妻子,也是自己的知己。他从心里越来越喜欢她。门外终于响起了脚步声,是云飞盈来了!
朱凤阁连忙迎出门,却见今日的云飞盈脸上一点儿笑容都没有,她脸色发红,目中似乎还噙着泪花。朱凤阁心中一惊,动容道:“娘子,你怎么了?”
云飞盈强颜一笑道:“没什么?只是今天在些累了……我要早点歇息。”说着走到床边,倒头便睡。但每睡一会儿便翻转不停。朱凤阁坐在床沿,柔声道:“娘子,你定是有什么心事,说出也让我与你分担一二。”云飞盈再也忍不住了,转身扑入朱凤阁怀里放声抽泣,朱凤阁柔声安慰道:“别哭,别哭,慢慢说。”云飞盈抽泣道:“我本来也不想说出来让你担心的,可……可我若不说出来怕引起大患。”
朱凤阁道:“娘子此话怎讲?”云飞盈轻泣道:“今日我在账房处理账务之事,因为心中思虑昨晚黑衣人之事,不慎将手中茶杯跌落在地,幸亏郭阳眼明手快接住,他把茶杯还给我,又劝我保重身体不要为这事操之过急,却不想他……他竟借给我茶杯之际捏住我的手,还……还说我这样年轻美貌,跟了你这不会武功的病秧子,真糟蹋了,说青云庄年轻一辈中以他武功最高,以后接管帮派的人十之八九是他,只要我依了他,他管权我管钱,那青云庄就是他和我的……总之,说了些不堪入耳的话。我气极了打了他一掌,我轻功虽佳,武功内力却不及他,被他一把抓住,还说我若将这事告诉老爷,他……他就找机会害你,我害怕他们伤害你,所以我不敢对公公说。可是如他明天还欺负我,我……”说着云飞盈不由地泪流满面。朱凤阁气愤至极,咬牙道:“想不到郭阳平日一副老实可靠的样子,竟然会见色起贪念,不行,我一定要如实禀告父亲,严惩他。”说着朱凤阁就要起身出门。
云飞盈一把拦住他,道:“不要去!公公一向信任郭阳,怎会轻易听我这刚入青云庄不久的外人之言,公公定会花费时间查证,我怕时间一长,郭阳恼羞成怒对你下毒手。我……我不想你被伤害。”
“傻丫头,这个时候你考虑的竟然还是我,也罢,我不去便是了,刚才我是气糊涂了,其实解决问题的方法有很多种,并不一定是要用武力去解决。”说着朱凤阁附在云飞盈耳边如此细说一番。
云飞盈将信将疑道:“这成吗?”
朱凤阁含笑的点点头。
天刚亮,窗外就下起来沥沥阵雨,云飞盈打了伞冲到账房,身上还是湿了,秋雨沁凉,云飞盈不由冷得一阵粟颤。郭阳向往日一样早早到了账房,他脸上看不出一丝异样的表情,他笑眯眯地向云飞盈打了个招呼,又把自己早已泡好自用的热茶倒了一杯给云飞盈,笑道:“少夫人,快喝一杯热茶吧,驱驱寒气,免得寒气入侵体内便不好了!”
云飞盈故作镇静,接过茶盏便坐到条案旁忙于账务,只是不时地留意郭阳的动静,初时只见郭阳一边喝茶一边认真算账,但随着云飞盈那女人特有的香气缓缓地扑进他鼻翼,他按捺不住了,突然站了起来一把抓住云飞盈的双手,把她强行揽入怀,喘息道:“大嫂,我……我一直就喜欢你,你长得如此美丽,许多男人都会为你动心,我……”说着,他就来解云飞盈的衣衫。云飞盈气急,一巴掌掴在郭阳脸上,但郭阳一手抓住云飞盈的手,另一手仍不停地去解云飞盈的衣衫,正在这时门“哐”地被踢开,门口站着铁青着脸的朱青云、朱凤阁和一些青云庄门人,郭阳见如此情形顿被吓得全身颤抖,“卟”地跪在地上,支支吾吾道:“师父……我……”
朱青云怒斥道:“你这畜牲,这样卑鄙无耻的事你也做得出来,若不是凤阁叫我到账房来看看你们账房交接如何了,我还不知道你如此色胆包天。陈涛、蒋武,你们俩人把这孽徒拿下!”陈涛、蒋武是人群中朱青云众多弟子中的二人,闻言顿抡掌朝郭阳袭去。郭阳双手迎掌,口中还不忘求朱青云道:“师父,我就犯这一次糊涂,念在多年师徒的情份上你放过我吧!”朱青云冷哼一声,并没有让陈涛、蒋武停手的意思,郭阳见势奋力迎上去。朱青云怒道:“好你个孽徒,竟敢反抗。来人,把郭阳给我拿住!”
众弟子一听,顿蜂拥而上,郭阳见势不由长叹一声,停下手来,陈涛借机上前一把反扣其臂,令他跪行于地。郭阳哈哈大笑,笑声中满是悲愤之色道:“师父,这些人都是我的同门师弟,朝夕寒暑相处,便是树木也有了感情,何况人,我实在不忍见兄弟相残才束手就擒的。师父,我跟随您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算我一时色迷心窍调戏了大嫂,你这般对我是不是太无情了?
朱青云冷哼一声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身为大师兄本应为师弟们做一个榜样,可你却不能正自身,休怪得师父无情。”郭阳冷笑道:“师父对徒弟如此无情,那也怪不得弟子不义了!”突然,郭阳手臂一抖只见一把锋利的匕首自他袖内深出,一转身竟架在陈涛脖子上,大喝道:“你们让开,否则休怪我不念同门之谊!”众人大震,朱青云便是脸色铁青,对恃了一阵,终于一挥手叫众人让开一条道。郭阳挟持着陈涛缓缓退到院外,他环顾了一下众人,突然一下松开陈涛,一跺脚跃上屋檐逃逸而去。
小雨还在下着,满庭的红色似乎已被冲淡许多。
朱凤阁轻轻拥着云飞盈呢喃道:“现在好了,郭阳已经被父亲赶跑了,娘子你这下可以安心睡觉了。”云飞盈娇羞地点点头,脸上似飞上两朵红云。朱凤阁渐渐喘息起来,双唇缓缓压在云飞盈樱唇上,云飞盈身子一震,顺从地闭上眼睛。红烛又燃了起来。此刻,芙蓉帐内春光无限。
清晨,当明媚的阳光照在锦帐上,朱凤阁转首望着侧旁娇靥如花的云飞盈,朱凤阁觉得自己是那么地轻松快乐。他轻轻转入个身,正准备再拥着娇妻睡个回笼觉,突听得门外传来一阵喧闹声。云飞盈也已惊醒,二人诧异慌忙出门,只见众人纷纷奔向东楼。东楼住的是朱青云,莫非父亲出事了!朱凤阁大惊失色,连忙和云飞盈飞奔去东楼。东楼门口已站满了人,听见已有人告诉朱凤阁道:“陈涛死了,死在东楼。”陈涛怎么死了?怎么会一大早死在父亲住的房间里?朱凤阁百思不得其解,和云飞盈进屋一看,只见父亲眉头紧锁地站在一旁,地上躺着陈涛的尸体,有几个帮众正在检查陈涛致命的伤口。
朱凤阁焦急问道:“父亲,你没什么事吧!陈涛怎么会死在您的居所?”朱青云叹道:“昨夜我打坐练功,不料先前来骚扰本庄的那个黑衣人竟斗胆跑到东楼,我当时若运气抵抗便会走火入魔,恰巧昨夜是陈涛当值,听到动静他便与黑衣人动起手来,岂料他竟不是黑衣人的对手,竟惨遭黑衣人毒手。”朱青云突咬牙道:“我一定要将这黑衣人擒住,将他碎尸万段。”
这时负责检查陈涛尸体的常威道:“师父,弟子已仔细检查过陈师弟的尸体,致他死命的是‘劈风掌’。”
众人闻言,俱皆脸色一变,谁都知道朱青云除了练有绝技“青云破天掌”外,“劈风掌”也是他的一项高超武技之一,其威力不及“青云破天掌”,因为此种掌法不需太深厚的内力为辅,所以是青云帮帮众最普及的一项武技,朱青云的嫡传弟子人人都会此种掌法,只是掌力有深浅之分罢了。
朱青云的目光像冰刀一样在所有人脸上扫过,看得众人不寒而栗。云飞盈微微一笑,打破了这冰冷的气氛道:“练‘劈风掌’的兄弟很多,但我相信如今在青云帮的都是信得过的兄弟,会不会有人偷学了‘劈风掌’或是已经背叛了青云帮的人……”一句话顿时点醒众人,蒋武“啊”的一声叫道:“会不会是大师兄?帮中属他的‘劈风掌’练得最好,可以一掌令人毙命。”如此一说,众人中大多数人不由纷纷点头称是。只有朱凤阁沉吟道:“事情好像没有那么简单,父亲说了来袭的人是经常来搔扰青云庄的黑衣人,可黑衣人又怎么懂得‘劈风掌’呢?”
朱青云长叹一声道:“凤儿,你不用再想了,只能怪为父用人失察,如果猜得没错,这黑衣人从始至终便都是郭阳!”朱凤阁道:“如果是郭阳,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再者,他怎么会有那么好的轻功呢?”朱青云道:“他有什么目的,现在谁也不知道,只有擒到他以后才能水落石出,至今他的轻功……唉!为父收他做弟子时,他是带艺入门的,看上去不过是些浅薄功夫,但如果他刻意隐瞒,外人也很难发现。好了,你们都下去吧,我想好好静静。贤媳,你派人将陈涛厚葬,再重恤他的家人,另外,加派人手在庄内巡视。”
云飞盈点头称是,朱凤阁还要说什么,却被云飞盈拉了出来,柔声道:“记不记得我第一次见黑衣人,曾跟你说过那黑衣人似曾相识,当时我就觉得他像郭阳,但那时没有证据,我一直不好乱说,你不要再烦公公了,他最相信最重用的弟子如此居心叵测,他心中一定很伤心难过,但他是一帮之主,喜怒不能形于色,所以我们还是让公公一个人静下来好好想一想。”
朱凤阁愧笑道:“还是娘子心细,我表面关心父亲,却不知用心去体会父亲的感受。只是庄中出了事,娘子要更辛苦了。”
云飞盈娇羞一笑,细声道:“只要朱郎心为盈儿着想,盈儿再累也不觉辛苦。”
心里虽不苦,身子却会辛苦。云飞盈安排好庄中一应事物,打理好陈涛后事已是亥时,这才拖着疲倦的身子准备回住所。行到东边长廊时,突冒出一个人来,那人一身黑衣蒙面,见了云飞盈一声也不吭,劈刀就砍。云飞盈顿时惊起,打起十二分精神迎战,她一边闪避一边沉声喝问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屡次搔扰青云庄?”
那黑衣人恨声道:“臭婆娘,你害我被逐出青云帮,被同门师弟所不齿,我不将你碎尸万段,难解我心头之恨。”听声音正是郭阳。
云飞盈喝道:“郭阳,你多行不义必自毙。我劝你还是束手就擒,去向公公说明你为何长期扮黑衣人搔扰青云庄的原因,说不定公公看在师徒一场的份上会放你一条生路。”
郭阳气道:“臭婆娘,休要花言巧语,今日我什么都不听,你就是说得天花乱坠,我也要先杀了你方才解恨。”言语间,刀势又凌厉了几分。
云飞盈本就一日疲劳,气血不顺,加上碰到郭阳这要狠的打法,她一时竟处了下风。正在这时,从东面又蹿出一黑衣,这黑衣人一声不吭,仗剑就向郭阳袭去。云飞盈有了帮手,精神大振。在对方二人的夹攻下,郭阳渐渐转入下风,这时,庄内人听到动静,已纷纷打着火把向这边奔来,郭阳见势不妙,虚晃一招,找了个脱身机会跃上屋顶逃离而去。
云飞盈收住手,冲黑衣人抱拳谢道:“多谢阁下相助,不知阁下可愿告之尊姓大名。”只见黑衣人转身就走,云飞盈早有准备,立刻追出,但当她追到转墙外桂花林时,黑衣人又没了踪影。云飞盈从枝头跃下,在桂花林中慢慢寻找,因为她对自己的轻功一向很自信,黑衣人这么快就没了踪影,他很可能还在林中。云飞盈借着明亮的月光在林中慢慢搜索。但她在桂花林中寻查了三遍,每一棵桂花树她都细细检查了一番,却还是找不到黑衣人的半点儿踪迹。莫非自己低估了黑衣人,他已经逃出了桂花林?云飞盈眉头几平皱成了一个结,不觉来到围墙角下,她叹了口气,正准备翻跃墙而入,突然眼前一亮,她发现原来青云庄的围墙都是用未经打磨的糙石堆砌而成,其他石头都一样粗糙,而其中有一块靠地而砌的石头边沿却比其他石头要光滑一些。云飞盈心中一动,伏地轻轻敲了敲那块石头,然后用手伸在这块石头周边的间隙内,往外一抽,那整块石头竟被抽了出来!里面赫然露出一个可通一人通行的小通道,云飞盈捡了块小石头扔进洞内,见无反应,这才缓缓钻进通道,把那块可以抽动的石头尽量按着先前的样子掩好,然后才朝通道前方行去。这通道很长,但似乎范围并不是很大,因为这通道弯道甚多,左转右转却又好像就在那一个范围之内。行了约四分之一炷香功夫,通道终于行到了尽头,这尽头处被一块木板挡着,云飞盈贴耳在木板上听了一会儿,发觉没什么动静,于是就双手用力,轻轻将木板推开,着手才发现这不是单独一块木板,而是木柜上后面的一片木板。木柜推开处,云飞盈愣住了。
她看到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正盯着她。这是一双幽黑的眼睛,明亮深沉,但那张脸却昏暗丑陋,上面满是伤痕,显然这人的脸受过重创。这人见云飞盈行来,脸上并没有诧异之色,这样的脸就算是有表情也会因为脸上的伤痕太多而看不出来。云飞盈索性大大方方从木柜里钻出来,她拍拍手,环顾四周,发现这屋子景致有点儿熟悉,仔细一看,原来自己所处还在青云庄中,而自己站着的这间房子竟是庄内供厨子居住的地方。
云飞盈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在青云庄兴风作浪?”
这人缓缓道:“小桥流水鱼儿肥,大葱烤火野鸭香。”
听了这句话,云飞盈整个人呆住了!
三、迷雾笼青云
云飞盈拖着疲劳的步子踉踉跄跄回到卧室。朱凤阁连忙扶住她上床,心疼道:“娘子,操劳了!”云飞盈含笑摇摇头,朱凤阁望着云飞盈憔悴的脸,笑道:“娘子这段时间辛苦得脸色都不好了,只可惜洛阳牡丹出名,果子却不多,我记得很小的时候,父亲曾带我去了一次云府,当时正好是秋天,我看见你家东门旁有一颗樱桃树,上面结满了红通通的樱桃,馋得我直流口水,现在若有点娘子家乡的樱桃给娘子吃下,娘子脸色一定又会像红樱桃一样红得漂亮。”云飞盈娇嗔道:“你就知道拿好话哄人家,不说这樱桃还好,你说起倒真让我想起家里那棵樱桃树,那红樱桃又酸又甜,每年我都吃得最多。”
朱凤阁轻轻拥住云飞盈叹了口气,叹声虽微,云飞盈却听得一清二楚,不由惑然道:“朱郎为何叹气?”朱凤阁缓缓道:“我只恨自己没有半点儿武功不能服众,以致父亲年近老迈,帮中重担就落在你一人身上。”朱凤阁突然坐正身子,望着云飞盈眼的睛眨都不眨,一字字道:“娘子,你告诉我一句真心话,你嫌不嫌弃我?”
云飞盈嫣然一笑,幸福的偎在朱凤阁怀里,淡淡道:“当初嫁入朱府,我确实不是很喜欢你,但并不是因为你没有武功,而是我不愿听从长辈的安排,让自己的婚姻陷入江湖帮派之间相互的利益中,但与你相处的日子,我发现你是个体贴入微的好男子,虽不会武功,但却学识渊博,头脑灵活,略施小计便让郭阳的卑鄙行径暴露在公公的眼睛里,比起一些只知打打杀杀的莽汉,你不知要高明多少,我是真心喜欢你的,否则……人家昨晚……也不会心甘情愿与你……”朱凤阁一把抱住云飞盈,激动道:“我相信娘子是真心喜欢凤阁,凤阁何尝又不是真心喜欢娘子。娘子,我虽然不会武功,但就算是以后沦为乞丐,我也会一如既往尽我全力保护你。”云飞盈陶醉了,喃喃道:“朱郎,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是我一生最快乐的日子,无论江湖风云如何变幻,只要你不嫌弃我,我永远是你的妻子。”
朱凤阁目光闪动道:“如果我不是青云庄的少庄主,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文人,你也会永远和我在一起吗?”云飞盈微叹道:“当普通文人又有什么不好?有时候我倒真希望你不是青云庄的少庄主,而是一个普通文人,我们远离江湖的腥风血雨、尔虞我诈,说不定日子反而过得更逍遥。”说着伸手在朱凤阁脸上狠狠捏了下,娇嗔道:“傻瓜,不要胡思乱想了,我喜欢的是你这人,其他都不重要。明天还要起早,早点休息吧!”朱凤阁却还是一脸认真,正色道:“娘子如此待我,凤阁心中有愧,夫妻之间贵在坦诚无欺,但刚刚凤阁却有一句话骗了娘子。”云飞盈莞尔道:“哪句话骗我?”朱凤阁缓缓道:“我从来没去过云府。”
云飞盈脸色立时大变,瞪着朱凤阁良久,方冷笑道:“不愧是青云庄的少庄主,夫妻恩爱之际,你却处处对我设防,居然拿话套我,朱大少爷,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对我产生怀疑的。”朱凤阁焦急解释道:“娘子,你别生气,我对你是真心的,我喜欢的也是你这个人,无论你是谁我都喜欢你。其实我一直没有对你设防,我也是刚刚才对你的身份有一点儿怀疑,所以才拿话试你一试。娘子今日丑时才回房歇息,我见你气色不好,心疼你夜夜操劳,突然想起曾偶尔听江湖人讲过‘飞天龙女’云飞盈因美貌如仙,所以特别爱惜身体,刻意保养,听说她平常再忙,最晚子时以前都会入寝,因为熬夜操劳最伤身体,我知道一个人的习惯不是短短十几天可以改的,所以才拿话试一试娘子。”云飞盈冷笑道:“事已拆穿,你也不必再一口一个‘娘子’羞辱于我,我们缘分尽了,就此别过。”说着,翻身下床。
朱凤阁一把拉住云飞盈的手,焦急道:“我就是怕失去你,才向你表白那么多,难道娘子忘了刚才自己说过要永远做我妻子的话了吗?”云飞盈身子一震,呆立不动,半晌方缓缓道:“你既已知我不是真的云飞盈,你还能容我吗?”朱凤阁正色道:“姻缘本就是天定,你我能两情相悦共枕而眠,就是有缘,说不定真的云飞盈来了,我们还不见得投缘。”云飞盈“扑哧”一笑,展颜道:“你这句话倒是说对了,真的云飞盈若要来了,不是不见得和你投缘,而是一定不会与你投缘!”见云飞盈展颜,朱凤阁的心情顿时松下来,笑道:“此话怎讲,你别看你相公不会武功,但也算文采风流,一表人才,喜欢我的女子只怕不在少数。”
云飞盈道:“因为真的云飞盈早就有心上人了,她父亲云平清为江湖利益,一定要她嫁过来,她伤心无助,我作为她的好朋友便在她的花轿出门后找了个机会与她调了包,现在这个时候她也早已和心上人双宿双栖多时了,你就收起你的风流吧!”朱凤阁哑然失笑,又道:“那为什么你的轻功也那么好,要说人仿冒容易,但武功上却是仿冒不出的。”云飞盈道:“我和她是好朋友?我若轻功不过关,岂不早让人拆穿,为了替她做新娘,做到天衣无缝,以假乱真,她自然是把自己的绝技‘飞云漫步’倾囊传授给我。“朱凤阁目光闪动道:“婚姻关系到一个女人一生的幸福,难道你就仅仅是为了朋友义气替她嫁给一个从未谋面的男人?”云飞盈斜眼冷笑道:“若不是为了朋友义气,那你又认为我是为了什么……哼!说什么真心对我,你若对我还心存猜虑,不妨直说,我走便是,反正云妹妹现在已和心上人远走高飞,你也找不到她了。”
朱凤阁叹气道:“娘子,你可别再说气话了,我对你如何,你难道感觉不出来吗。罢、罢、罢,我再不问便是了,我相信你不会害我,令我伤心难过的。”他说着握住云飞盈双手,注视着云飞盈含情脉脉道:“娘子,你可否告诉我你真名叫什么?”云飞盈含羞道:“我叫杨君华。不过你必须答应我只有在我们两个人独处的时候,你才可以叫这个名字,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朱凤阁柔声道:“娘子放心,我不会将此事告诉任何人,包括父亲!”杨君华“嘤咛”一声,一脸幸福地重偎入朱凤阁怀内。
红色的床幔颜色更炽。
通过十几天的忙碌,杨君华对青云庄的一些内务、外务已经非常熟悉了,但她整个人也越发显得憔悴疲惫。朱凤阁心疼娘子,这一日听庄中帮众说城内“养颜堂”秘制了一种护肤提神的药水,反正闲来无事,他就特意进城去买药水去了。
午时日上斜竿,杨君华方才忙完部分事情,准备在账房的贵妃椅上假寐一会儿养养神,可才刚睡下一会儿,就听一帮众来禀道:“少夫人,老爷请您赶快到客房去,听说是少夫人的兄长云飞扬少侠到洛阳办事,顺道来看少夫人。”
杨君华心中一震,暗道糟了,如果云飞扬见到自己这冒牌的妹妹,那什么谎都将被拆穿了,偏巧朱凤阁又出去了,否则还可以替她挡上一挡,她心中虽惊,脸上却不露声色,镇静道:“知道了,你先退下吧,待我梳洗打扮一番便会见我兄长。”帮众道:“少夫人,老爷吩咐说云少扬少侠尚有急事要办,在洛阳滞留片刻便回乡,请少夫人即刻便去。”杨君华道:“我这般憔悴神态去见兄长,兄长一定会心疼担心我并告诉我父亲的。容我先装扮一番,迟些时候老爷那我自会去解释,你先去回禀吧!”
帮众应声而下,杨君华马上冲回卧房,寻了件外围脖的裘皮大衣穿在身上,包住整个脖及下半个脸,又寻了顶雪绒帽戴在头上罩住额沿,她故意咳了几声,这才装成病殃殃的样子朝客房行去。一路上杨君华走得很慢,她希望当自己到客房时,云飞扬因等不及已走了,她心中忐忑不安,虽然她穿着云飞盈的衣裳,又把脸掩藏其中,可以给人一种错觉,但必竟做了近二十年的兄妹,举手投足间彼此很是熟悉,自己到底会不会被识穿她心中委实没底。
片刻,客房便已在眼前了,杨君华手里满是汗水,咬咬牙,她终于迈过了门坎。客房内,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不但不见云飞扬的身影,连朱青云也不在,莫非云飞扬等不及已经走了?杨君华心中一阵窃喜,却也不敢大意,提起噪子轻轻唤道:“公公……公公,你在吗?大哥……大哥,小妹来了!”可连唤了数声,都不见人应,这下杨君华心中的石头彻底落地了,把头上帽子一摘,正准备出房门。就在脚将要迈过门坎的一霎那,背后却响起了朱青云的声音道:“贤儿媳这就要走吗?兄长也不见了?”
杨君华心中大惊,连忙把帽子带回头上,装出笑脸道:“哪里?媳妇问了几声见没人应,以为我大哥等不及已经走了!”她说着转过身来,只见厅内只站了朱青云一人,心中稍安,道:“请问公公,我大哥现在何处?”朱青云并不回答,却道:“现在天气并不是很冷,贤儿媳怎么就一身皮毛装束了?”杨君华笑道:“媳妇这些日子可能忙于太多事务,没注意调养身子,以致偶感了风寒,所以穿得多了些。”
“是吗?”朱青云微微一笑,突然伸臂运气一挥,两扇大门应势而关,杨君华诧异问道:“公公,为何关门?”朱青云冷笑道:“门外风大,关门是为了照顾贤儿媳的身体。”他脸色一变,突厉声喝道,“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杨君华强作镇静,装出一副不明所以然的样子,诧异道:“公公何出此言。”朱青云冷笑道:“你虽然伪装得很好,连轻功也与‘飞云漫步’不相上下,但你却疏忽了一些事——郭阳虽是带艺入我门,但他是我收的第一个弟子,我自然是慎之又慎,对他的脾性自然了解得很清楚,账房那一幕发生在他的身上让我觉得很是吃惊,于是那一日你们走后,我又返回账房检查了里面所有的东西,结果我查到郭阳的茶水竟被人放了催情春药。”杨君华道:“公公就此怀疑是儿媳干的吗?青云庄这么多人,人人都有可能下药,若想污蔑我,制造我陷害郭阳的假象也是很容易的!”
朱青云道:“我当初正是这样判断的,你是我花费了不少心思为凤儿寻来的如意媳妇,我自然不会轻易把这件事套到你身上,但账房是重地,一般只有我、凤儿、郭阳和你可以自由出入,因此你是最大的嫌疑人,但我又委实想不通如果是你的话,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陷害郭阳对你有什么好处呢?于是我暗中对你调查,发现你借盘点物品之名在庄中寻查,形迹可疑,那天郭阳夜袭你,我在旁见你武功虽与云家武功相似,但在郭阳的层层强逼之下,你的武功招式渐渐与云家武功越发变得形似神不似。一个人武功伪装得再好,但在性命攸关之际,往往会显示自己真实的武功。还有那晚另一个黑衣人是否就是三番四次闯入青云庄的人,那人是不是与你是一伙儿的?”
杨君华道:“但你终是不能肯定我是不是云飞盈,所以假称我哥哥来了,来试探我!”朱青云冷笑道:“若否如此,我又怎能从你的举止神态中确定你不是云飞盈!”杨君华心知再也隐瞒不下去了,变得反而不紧张了,微笑道:“‘姜还是老的辣’。不错,我确实不是真的云飞盈,但却被名震江湖精明过人的青云帮主娶回来当了儿媳妇,直到今日才发现。既然此事已经被拆穿了,我也就无话可说,不过你休想再从我口中知道什么,那黑衣人到底是谁我也不会告诉你,我不做你家媳妇了,这就告辞!”言罢她转身便要打开门离去。朱青云厉声喝道:“我‘青云庄’岂是想来就来,想走便走的地方!你今日不将来历说个一清二楚,便得将性命留下。”说着朱青云手起掌落一掌劈了下来,掌风迅猛之极。杨君华见势不妙,连忙闪跃而过,显然朱青云想逼出真相,这一掌只用了二成力道,但饶是如此,杨君华的袭皮衣也被朱青云的掌风震得猎猎作响,连她的帽子也被跌落一边。
朱青云冷笑道:“你若识相便快说,否则,我下一掌可就没这么轻了,你也休想有动用轻功逃走的念头,我不会给你机会的。”杨君华头一仰,道:“我自不是你的对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她干脆仰首而立也不抵抗。朱青云怒极反笑:“好,想不到你这黄毛丫头骨头到挺硬,好,我就看看你骨头到底有多硬。”他一掌又起,实实在在打到扬君华身上,杨君华应声倒地,“哇”的一口鲜血自口中喷出,满头秀发披散下来,鲜血沾在发丝上竟是那样红艳。朱青云声色俱厉道:“你还不说吗?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我数到三,如果你再不说,你就永远也没有说话的机会了。”杨君华头又仰高了一些,一副不在乎的样子。朱青云冷笑数声,缓缓数道:“一……二……”他掌已抡起,杨君华只觉脑中一片空白,眼前升起一片红色,那是红烛映出的红色,而红色之中站着一个人——朱凤阁。杨君华心中微叹,她自己都没有想到,在这生死交关之际,心中想到的人却是才相处十几天的朱凤阁。朱青云终于从口中吐出了最后一个字,道:“三……”字音刚落,他的手掌也劈了下来。
就在这性命攸关之际,门“咚”的一声从外被撞开了,只见冲进一个人来,赫然竟是朱凤阁。朱青云脸色微变,道:“凤儿,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朱凤阁道:“我若再晚回来半刻,我娘子的性命便没有了。”他“咚”地跪拦在地上,恳求道:“父亲,你放过孩儿媳妇吧!她年轻不懂事,我会劝她把真相告诉你的。”朱青云强忍怒气,道:“凤儿,你身体不好,不能过分激动,你快让开,不要被她的外表蒙骗了,她不是你的真儿媳妇,你放心,父亲会帮你把真的云飞盈给你带回家来的。”朱凤阁大声道:“我不要真的云飞盈,我只要我现在的娘子,父亲,我求求你,我是真心喜欢娘子,你若杀了她,我会伤心难过一辈子的。”朱青云道:“原来你早知道她不是真的云飞盈。”朱凤阁道:“父亲是想为儿子找一个对儿子好、儿子又喜欢的媳妇,至于名字叫什么又有什么打紧的呢?娘子是云飞盈的好朋友,因为云飞盈早已有心上人,娘子为成全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宁愿自己委屈代嫁过来……”朱青云脸色稍稍缓和,道:“哦!原来如此!你不是上‘养颜堂’买东西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赶回来了呢?”朱凤阁道:“孩儿虽不会武功,但脑子却不笨。父亲一向疼爱孩儿,为怕孩儿出门被青云帮仇人所害,从不轻易让孩儿出门,但今天我出门却出奇地顺利,我想想不对劲,回首四处寻望时,才发现有几个武功高强的帮众在暗中保护我,这几个帮众都是父亲的得力助手,父亲一般决不会轻易调派他们几个来刻意保护我,细细一想,父亲一定有事瞒着我。父亲向来睿智过人,孩儿从细节处都已猜出娘子不是真的云飞盈,那父亲也会早已有所觉察,孩儿马虎,但父亲眼里却是揉不进半粒沙子,决不会放过一个存心欺骗自己的人,我想来不对,连忙赶了回来,想不到果然如此。”
朱青云哈哈大笑道:“好!,不愧是我朱青云的儿子,哈哈……谁说英雄便一定要会武功,但……”他话未完突然一起身,手臂一把自朱凤阁身后扣住杨君华的脖子,语重心长对朱凤阁道,“但凤儿你还是阅历太少了些,这个女子若真心对你好,便不会只吐一半真言,她若只是代嫁,怎会下催情药诬陷郭阳,又怎会借盘点物品之名在庄中到处寻查?”
“什么,催情药?”朱凤阁不相信地望着杨君华,道:“娘子,父亲说的都是真的吗?”杨君华欲言又止,但终于还是点了点头。朱凤阁眼神一下黯淡下来,就像被人狠狠打了一拳,他脸上满是被心爱人欺骗的伤心。杨君华心中满是愧疚,呐呐道:“相公,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朱凤阁眼神一震,连忙道:“娘子,你不要自责,我相信你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你快把实情告诉父亲,父亲一定会宽恕你,那我们便可一生一世长相厮守了……娘子,你快说呀……”
杨君华一脸不决,沉默半晌之后,终于咬咬牙一字字道:“好,我便把真相说出来,不过说出了真相,我却永远不会再和你在一起了!”
朱凤阁惊道:“为什么?”
杨君华一字字道:“因为,你父亲是我不共戴天的血海仇人。”
“杨君华?”朱青云缓缓道,“我们从来不认识,‘血海仇人’这话从何说起?”
杨君华愤怒道:“你自然是不认识我,否则我早已成了你掌下的冤鬼了,但杨保义你总应该认识吧!”朱青云脸色一变,动容道:“你说的可是三年前全家被血洗的太原忠义庄庄主杨保义?”杨君华怒道:“正是,你犯下的这滔天大罪现在总该承认了。”朱青云不以为忤,道:“忠义庄主杨保义一生济民为善,做了许多义举,在武林之中甚称忠义楷模,三年前被人血洗全庄,全家被杀得一个不留,整个江湖为之震惊,我当年也派人前往悼念,但是凶手至今不知是何人,今天你何以信口雌黄指责是我?”杨君华大声道:“我便是杨保义的女儿杨君华,我怎会胡乱诬陷你为杀父仇人,自然是有证据。”
朱青云面色缓和道:“原来你是杨大侠的女儿,听说杨大侠一家连徒弟都死在那场浩劫中,你是怎么幸存下来的?”杨君华眼中泛起泪水道:“父亲在我六岁时就将我送到天峰山跟师父学艺,每年过年才回一次家,因此才让我躲过这一劫。”朱青云道:“原来如此,看来是上天怜惜为杨家留下你这血脉,实在太好了。只是你当时并不在现场,并不知谁是杀父凶手,现在怎么找我朱青云寻起仇来了?”
杨君华咬牙道:“老贼你不要假惺惺了,我虽没有亲眼看见,但却有人将真相告诉了我。我今日杀不了你,我别无他法,但我相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终有一天会受到惩罚的。”朱青云正色道:“杨姑娘难道听别人一面之词就相信我是你的杀父仇人?说不定是有人别有用心,借刀杀人也说不定,更何况三年前我青云庄的势力在忠义庄之上。我又为何必要劳师动众去杀与我无冤无仇的杨保义!”杨君华恨恨道:“这是因为你知道‘劣天功’在家父手中。”朱青云脸色大变,失声道:“‘劣天功’,杨姑娘所说的可是在武林销声匿迹百年的武林绝世武功秘笈‘劣天功’?杨君华冷笑道:“若不是这本‘劣天功’又怎么会令鼎鼎有名的朱青云动起贪婪之心。”
朱青云长吁了一口气,激动道:“传说中‘劣天功’上的武功惊天动地,凡练成者,功力只此苍天低一筹,故名‘劣天功’。它是武林人梦寐以求的武林至宝,听说这本秘笈自百年在江湖失踪后就一直没有下落,却原来落在了杨姑娘父亲手上,只是杨大侠既得这武林至宝又为何不练呢?否则也不会让人血洗全家?”杨君华道:“家父一生慈悲为怀,淡泊名利,他偶然得了这武林至宝之后,怕会在江湖上再掀起轩然大波,又不知会让多少人性命不保,于是决定把它秘藏,却不料还是因此而惹来杀身之祸。”朱青云凛然道:“原来如此,但杨姑娘可真是冤枉老夫了,若老夫真是杀人凶手,现在就可以把你斩草除根,不用花费口舌向你解释,但老夫确实没有杀令父,自然不能背这黑锅,更不能让诬陷我的人逍遥法外,杨姑娘你是忠义之后,凤儿能娶到你也是造化,我可以谅解你报仇心切假冒入府的之事,难得你和凤儿两情相悦,只要你不再胡闹,老夫既往不咎,我们一家人就当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依旧像以前一样好好过日子。”杨君华望着朱青云一脸的诚恳,她对自己的判断不由地有些动摇了,喃喃道:“但告诉我你就是我杀父仇人的人是我父亲最好的朋友,与我家世交多年,他没有理由骗我。”朱青云哈哈大笑道:“听你这么一说,那便是了,杨姑娘,你还年轻,江湖上许多尔虞我诈的行径你还接触得不多,试想你父亲得了‘劣天功’不想令外界知道,自然是把它藏在秘之又秘的地方,或许也只有你父亲的亲友才会知道一些眉目,江湖有多少好朋友在利欲、权势、名利之前反目成仇的!也许正是你父亲那朋友取了‘劣天功’又怕外界知道消息找他麻烦,才嫁祸给我的。
杨君华疑然道:“江湖那么多人,他为什么惟独嫁祸给你一个人?”朱青云道:“这就不好说了,说不定他是胡乱一指,也说不定这人与我有过节,你若把他名字告诉我,我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杨君华抿嘴不言。朱青云打了个哈哈,道:“杨姑娘不必介怀,老夫说此话并无他意,在事情没有彻底查清楚之前,你当然不好把此人名字说出来,这样吧,老夫放了你,你自己去查,青云庄你也可以正大光明的寻查,看是不是有‘劣天功’的下落。”朱凤阁大喜道:“谢谢父亲!”说着他连忙扶起杨君华道,“娘子,我们先歇息去吧。一切等你身体好了些再去查,我相信我父亲不是这样的人,你查清了也可以还我父亲清白。”杨君华点点头,勉强站了起来,但身子一动,便“哇”地吐了一口血。朱凤阁大惊失色,朱青云道:“被我掌力所伤岂是自我调养那么容易就好的?”说着朱青云扶杨君华坐下,为她运气疗伤,大约一个时辰,杨君华只觉得气血顺畅多了,低声道:“多谢!”
朱青云站了起来,微笑道:“以后我们是真正的一家人了,怎么还这么见外。”说着他身子突然一个踉跄,脸色苍白,朱凤阁失色道:“父亲你怎么了?”朱青云道:“没事,我方才运气过多而已,你们下去吧,我调养一会儿便没事了。”朱凤阁和杨君华正要出门时,朱青云突递了一包东西给杨君华,道:“你此去若查出真相,对方可能会狗急跳墙,这个说不定可以助你一臂之力。”杨君华接过这包东西,点了点头,挤出了两个字道:“谢谢!”
四、月夜藏玄机
经过几天的调养,杨君华的身体已恢复了许多,这一日夜晚,她在确定无人跟踪后,悄悄来到厨子住的居所,轻轻敲开门,里面的丑面厨子看了她一眼,便迎她进了门。一进门,杨君华就激动道:“师兄,朱青云已知道我底细了,但他没有杀我,还说我冤枉他了,我心中难以判断。若说他不是杀父仇人,为什么刘知远伯父会说是他呢?若说他是凶手,他又为何不杀我灭口,我心中委实难以确定,所以来找师兄商量对策。”却原来这丑面厨子竟是杨君华的师兄。
丑面厨子道:“三年前我因患天花,师父就把我安排在一个偏僻的柴房内养病以防传给别人,那天夜里,很久没有人来给我送饭,屋里黑漆漆的,外面却隐隐传来利刃搏杀的声音。我想到外面看个究竟,但怎奈当时我浑身发烧,脑子被烧得晕乎乎的,才爬几步就已没有了力气,失去了知觉……也不知过了多久,我隐隐觉得有人撑了火把进来,我想张嘴却发不了声,那火光慢慢又走远了,接着博杀之声也渐渐没有了。就这样一直到了天亮,恍惚中我见到又有人来了,这人在柴房中细细寻找,寻到了我,于是他把我抱起带到一处地方给我治病,等我清醒了才发现救我的人原来是师父的拜把之交刘知远前辈。刘前辈告诉我杨家被人血洗,他闻声前去,只发现了我还活着,并告诉我他在远处隐隐看见带头行凶的就是是朱青云,想我卫铮虽不是武功出众,但也是铁骨铮铮的大好男儿,怎能任杀害对我恩重如山的师父之人逍遥法外,于是我寻到青云庄附近伺机报仇,无奈青云庄戒备森严,且个个武功不凡,我几次试图报仇却都失败。后来我听说青云庄管理内务的郭阳好口腹之欲,于是便四处学习厨艺,终于做得一手好菜,于是我自毁容颜,如愿到青云庄当上了厨子,从此我晚上一有机会就到青云庄寻找‘劣天功’和可以刺杀朱青云的机会,经常是险象环生,幸亏师传给我的‘渡扬尘’轻功比之有名的‘飞云漫步’尚略胜一筹,所以每次才逢凶化吉。我觉得朱青云这人城府颇深,说不定是他为了你能乖乖的成为他儿子的温顺妻子,故意设反间计让我们疑惑,我不相信刘前辈是坏人。”
杨君华看着卫铮满脸的伤痕,不由滴下泪来,哽咽道:“师兄,你为了帮我报杀父之仇,这几年你受苦了。”卫铮也不禁两眼泛红,伤感道:“其实吃再多的苦也没什么,但若吃了这么多苦,现在却突然告诉我找错了人报仇,这些苦是白受的,我……我……”突然他一把抱着脑门不再吭声。杨君华道:“师兄,我知道如果现在得知朱青云不是杀人凶手,你心中一定接受不了,可我们不能错杀害好人。当初,我听闻家中出事,还忙从天峰山赶回太原,但家里除了一座空宅子什么人也没有,于是我在江湖上四处打听杀父仇人是谁,并问遍了父亲生前的知交好友,后来也是刘知远刘前辈告诉我父亲被害的原因和凶手。我也是几番暗袭不成,才想此办法嫁到青云庄,希望能找出‘劣天功’,因为只要练成‘劣天功’,不仅能为父亲报仇,还可重振‘忠义庄’威名。我虽不会全听朱青云之言,但他的一些话却不无道理,这样吧,不如我们这就去找刘前辈,试探清楚。”
卫铮沉默半晌,终于缓缓道:“师妹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刘前辈这两年陪我报仇想对策,他就住在青云庄不远的林家村,我这就陪你去找他。”
杨君华欣然一笑,和卫铮一起从暗道中钻出青云庄。庄外的月色似乎特别明亮,那醉人的桂花芬芳更是让人如痴如醉。卫铮情不自禁挽起杨君华的手,微笑道:“师妹,你还记得我们以前在太厚的时候到河里摸鱼,又去偷庄户人的大葱当作料烤野鸭的事吗?”杨君华嫣然道:“自然记得,若不是那日你一句‘小桥流水鱼儿肥,大葱烤火野鸭香’,我还真不知道你就是师兄呢!”她突然想到卫铮现在的模样,心中不由又是一阵伤感,竟满含泪水说不下话去了。卫铮拍拍杨君华的肩安慰她不要难过,指着东面道:“东边有一个小村庄,刘前辈就在那行医济世,我们快走。”说着二人一直施展轻功东行而去。不一会儿就来到了那个小村庄中的一栋草屋之前。
卫铮轻声道:“刘前辈就住在这里面,我们如何试探法?”杨君华道:“一时之间也没有什么好的法子,我倒是从朱青云那里学到一招‘察颜辨色试探法’,他当初就是这样试探以后,确定我不是真的云飞盈!”卫铮道:“那我们如何试探?”杨君华想了想附耳在卫铮耳边如此讲了一番。卫铮点点头,一人上前敲门,门应声而来,出来一位三绺长须飘然颌下,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儒雅老者。卫铮揖手道:“见过刘前辈。”原来这老者便是杨保义的结义兄弟、知交好友刘知远。
刘知远见是卫铮,微笑道:“原来是卫铮来了,快进来,近来‘青云庄’可有什么动静,你找到‘劣天功’没有?“卫铮摇头道:“还没有,因为最近朱青云为他儿子朱凤阁娶了个很厉害的媳妇,轻功很好,我不敢轻举妄动。”刘知远把门关好,又倒了一杯茶水给卫铮道:“我也有所耳闻,朱青云给他儿子娶了轻功非凡的‘飞天龙女’云飞盈做媳妇,这老狐狸可真够狡猾的,你以后行事一定要更慎之。”
卫铮点点头,道:“前段时间是师父的三年忌辰,我曾向朱府告假去了一趟师父的故居,只见里面人去楼空,蛛网遍织,看着这番破落的景象我心中甚是心疼,于是便把院子里里外外,仔细地打扫了一遍,当我打扫客厅的时候,意外地发现客厅里的那张八仙桌的反面竟写了一些字!”刘知远惊奇道:“字!什么字?怎么会有人把字写在桌子反面。”卫铮目光一炯,双目如电一般盯在刘知远脸上,一字字道:“刘前辈真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刘知远笑道:“贤侄之话问得蹊跷,我和杨兄虽然深交似兄弟,但他家的桌子反面写了什么字这样的事我又怎会知道!”卫铮目光依旧眨也不眨地盯在刘知远脸上,淡淡道:“但这些却不是寻常之字,而是用鲜血写上去的,那笔迹正是师父的,后来我才忆起师父当日就毙命在那张八仙桌旁,想是师父临终前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用血留书告诉世人谁是真正杀害他的凶手。”
刘知远激动道:“那太好了,如果杨兄弟留下血书作证,我们就可以将血书公告天下,和天下武林一起共同讨伐朱青云这个妄徒。”
卫铮道:“但血书上所指杀人凶手却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刘知远脸色微变道,“那人是谁?”
卫铮一脸严肃地看着刘知远正色道:“谁是真正凶手刘前辈应该心中有数,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刘前辈恐怕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我师父留有证据吧!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啊!”
刘知远面如死灰,只见头上汗珠滚滚而下,嘎声道:“刘某心中一直为这件事愧疚不已,但希望贤侄看在我当年好歹救你一命的份上,不要将这事公诸世上,留刘某一些清誉。”
卫铮只觉心中一阵痛楚,他万没想到朱青云地怀疑竟是真的,自己千辛万苦甚至为报仇而毁容,却原来寻错了对象,他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冷冷道:“你放心,这事目前只有我一人知道,但我希望不需我出手,你随我回太原在师父的坟前自裁谢罪。”
刘知远长叹一声,仰天大声叹道:“杨兄弟,是刘知远对不起你了!”接着微笑道,“贤侄,我现在还有一些事未了,还不能随你去太原自裁谢罪,我知道你和你师父师徒情深,不如你先去见他,告诉他我再过个四五十年老死以后会当面跟他赔不是的!”
卫铮忿然道:“你……”拔起佩刀便要朝刘知远砍去,谁知才一动,人便软软倒了下去。刘知远哈哈大笑道:“贤侄,你还是嫩了点儿,幸亏你没有把这血书之事传扬出去,而我当然也不能再给你机会让你传扬出去毁我清誉。我虽救了你,且多次帮你,但我深知你是杨保义的爱徒,惟恐有一天你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对我不利,所以处处提防你,你每次来此所喝的茶中都被下了特制的‘无常散’,若你一切正常,在你快走的时候,我都会将东边茶案上那香炉点起,那香炉之烟便是解毒之药,但今天我是不会再点那香炉了,哈哈……”他仰面长笑,得意之极。卫铮怒极,却无可奈何。
正在这时,杨君华仗剑破门而入,大喝道:“老贼,你看看我是谁,今日还我父命来!”
刘知远见是杨君华,脸色变了许多,随即却冷笑道:“原来贤侄女也来了,好,好……只是以你的武功你自信拿得下我吗?”杨君华怒道:“拿不下也要拿。”说着挥剑就攻。
刘知远也抢过卫铮佩刀与杨君华对决起来,一时之间只见小小的茅屋内满是刀光剑影。刘知远必竟内力深厚,几十回合后,杨君华渐处下风,她心知自己若落败,师兄和自己的性命今日就要撂在这里,那以后再也没有人为自己一家报仇了,情急之下,杨君华从怀里掏出朱青云给的那包东西,朝刘知远抛去。只见包中散出的粉末直罩刘知远全身。刘知远脸色大变,连忙后跌,但还是晚了一步,粉末虽末打中他全身,却撒在他左臂上,顿时一股蚀骨之痛传遍他全身。刘知远汗如雨下,骇然道:“蚀骨粉!”
杨君华道:“算你识货,你快束手就擒吧!否则在一刻钟之内得不到我的解药,你便会毒性蔓延全身骨蚀而死。”刘知远怒道:“臭丫头,算你狠!”他突然手起刀落,一刀将自己的左臂砍落,忍着巨痛狰狞狂笑道,“臭丫头,刘某今日不死,我们后会有期。”身子一跃,穿窗而去。杨君华担心卫铮安危,只得任刘知远逃去,将刘知远所说茶案上的香炉点着为卫铮解毒,过了片刻,卫铮渐渐恢复正常。卫铮杨缓缓道:“师妹,如今我们怎么办?”杨君华轻叹道:“原来我们错怪了朱青云,如今我与朱凤阁已成夫妻,他对我也很好,我与朱青云之间也已无仇可言,我准备回青云庄与凤阁在一起,并且借青云帮的势力寻到刘知远,杀了他为父亲报仇!”卫铮点点头道:“也只有如此了,我反正也无处可去,就也先留在青云庄,等寻到刘知远,我再和师妹一起为师父报仇!”
杨君华点点头,二人便一起趁夜回到青云庄。
青云庄一切还像往日一样平静,杨君华躺在朱凤阁怀里,想到刚才还在经历生死危险,这一刻地相拥是何等珍贵,想到这里杨君华不由又向朱凤阁偎得紧了一些。一夜的温馨自不必说,但清晨又在一片喧闹之声中醒来,有帮中弟子来报说蒋武被人打死了。杨君华匆匆赶到,发现帮中不少人已赶到,朱青云也早就到了,见杨君华来了,把她唤到一边,皱眉道:“是被劈风掌打死的,跟上次陈涛的死状一样,看来是郭阳因无端被冤已成怨恨……唉!他其实本质不错,你欠郭阳一个说法,为免事态再严重下去。你派人去寻郭阳,亲自把事情说清楚。”
杨君华点点头,她确实对郭阳心存一份内疚之情,因为郭阳被自己无辜陷害的。她立刻吩咐下去,叫人四处寻找郭阳自己并暗中另让人寻找刘知远,转眼两个月过去了,二人却是俱无音讯。
这一日,杨君华起床时只觉得一阵恶心反胃,脑子晕胀,一下跌回床上。朱凤阁大惊,连忙寻来大夫,一脉之下竟原来是杨君华有喜了,夫妻俩欣喜不已,朱青云知道后更是高兴异常,怕她操劳过度,连忙让人接替分担杨君华手上事务,又寻来许多上好补品让杨君华补身体,杨君华更是沉浸在当母亲的喜悦里。
夜晚,杨君华睡下不久,突觉口中淡泛无味想吃酸梅汤,可巧丫环们这时早已睡去,朱凤阁本欲吩咐丫环去厨房做汤,却被杨君华拦住,微笑道:“这么晚了,反正我也睡不着,就亲自去厨房唤个厨子做吧!”朱凤阁道:“那我陪娘子去吧!”杨君华把朱凤阁按回被窝,嗔笑道:“你就老老实实在这儿给我暖被窝,我一会儿回来。”其实杨君华是想今晚借机与卫铮叙一叙。来到卫铮住处,二人边叙旧边向厨房行去。当快行厨房处的转角处,二人不由同时缓下脚步,原来这时的厨房大门虽紧闭,里面却露出一丝微弱的灯光,不像正常的烛火,像是有人提了灯笼所散发出的光。
卫铮轻声道:“这么晚了,这人在厨房鬼鬼祟祟,你看会不会是郭阳心存报复之念,潜到厨房来下毒?”
杨君华道:“须看清楚了才知道。”正准备靠近厨房,却见厨房门被轻轻推开,里面走出一个人来,杨君华看得清楚这人是朱青云的弟子常威,常威一手提着一只灯笼,一手提着一个食盒,出门后瞧了瞧四下无人,便连忙带上门朝庄子西面匆匆行去。
西面是平常庄中堆放物品的地方,杂乱不堪,常威深更半夜提着个食盒上那儿干嘛.杨君华心中疑云遍布,和卫铮悄悄跟了上去。只见常威一路行到庄子西面堆放物品的大仓库里,在里面绕着物品迂回而行,不觉来到一大堆箱子面前,这些箱子个个是可以纳一两个人,却不知里面装了什么,常威在东边墙上的一块石头上轻轻一按,那堆箱子竟全部右移,落出一个地道口来,常威依阶而下,那些箱子也自动合上了洞口。
杨君华惊诧不已,她在青云庄已有不少日子了,这仓库也是她常来之地,她竟不知有这样一处地洞。约莫常威已经下完了地阶,杨君华二人也依照常威的样子打开地道入口,小心翼翼地走了下去。地道里约莫有几百步台阶,蜿蜒迂回,每隔几处便有几间暗室,上面竟都上满了精钢打制的栅栏,却原来是囚人之所。杨君华只觉得这里寒气重重,不由打了个寒颤,卫铮连忙扶着她继续前行,又行了一段,突觉得前面隐约有人声。二人连忙止行窥观,却原来是前面一个囚室里关了两个人,常威正在喝斥他们道:“你们这对狗男女,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方还这么挺得住,不如早点儿撞墙死算了,也免得老子天天深更半夜觉也没得睡要来给你们送吃的。”
囚室中一男子大声怒道:“狗奴才,我娘子这几日身子不好,你再在这儿乱做狗吠吵了我娘子,小心丁某有朝一日出去后将你碎尸万段。”常威干笑道:“都成了囚中之徒了,还在这儿逞嘴上的威风,你以为大爷我就怕了吗!”他嘴上如此说,却是也不再乱骂斥了。
杨君华听到那男子声音,心中不由惊愕万分,她从声音听出这男子正是自己好友云飞盈的心上人丁齐,丁齐说她娘子也在这儿,莫非是云飞盈也在此?杨君华侧目偷窥,不由花容失色,原来囚室中关的两个人正是丁齐和云飞盈。只见丁齐一脸憔悴,云飞盈更是面色惨白毫无血色,想是二人均受了不少苦。杨君华只觉得一股热血都快涌了上来,她愤怒到了极点,她突然欺身上前,一把扣住常威咽喉,怒喝道:“说!是谁将这二人抓来的?”常威见是杨君华,不由一脸错愕,结结巴巴道:“少夫人,你怎么来了……您别发火……放了小的吧……人是师父抓来的,师父只吩咐我每天深夜悄悄地给他们送一顿饭,让他们受尽折磨饿不死就行了……少夫人,您放了我吧,我都是听师父安排的,不关我的事……你可千万别告诉师父是我告诉你的,否则师父定会要了我的性命,你放我走吧……”杨君华松开手,喝道:“快把门打开。”
常威依言打开牢房,云飞盈一见是杨君华,不由抱住她大哭。卫铮也忙上前去给丁齐打开铁链。常威趁着这机会悄悄往外溜去,杨君华正要去追,却见一团东西自外飞碰在铁栅栏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那东西落地,定睛一看,却原来是刚刚逃走的常威。只见常威口角流血,已然是没了气息。杨君华等人正诧异间,却听见出口方向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道:“明知我会要了你性命,还敢这么不小心把外人引到这儿来,留你何用。”赫然是朱青云的声音。
杨君华大声道:“你杀你的弟子我不管,可你为什么要将我的好朋友抓到这儿来。”朱青云哈哈大笑,笑声未尽人已到了跟前,他望了望杨君华,笑眯眯道:“贤媳,你既将生下我朱家的血脉了,不要在这阴冷的地方久呆,免得伤了身体。你现在是我朱家真正的儿媳妇,地位何等尊重,但云飞盈这贱人却不知自爱,放着我们朱家这么好的人家不嫁,却背地偷汉子与人私奔,这样的人贱之又贱,我要把他们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关一辈子,叫她知道背叛朱家的后果。”杨君华大声道:“你疯了吧!云妹妹并没有真正嫁入朱家,更何况相公喜欢的是我,你也认可了我,何必再要抓他们。”朱青云冷笑道:“云飞盈这贱人虽未与凤儿拜堂,但江湖谁都知道她是我儿朱凤阁的媳妇。她在外与人私奔,便就是给我凤儿带绿帽子,令我朱家蒙辱,使我们青云帮在江湖上威风扫地,我抓她来也是按朱家规矩处治。贤媳,快叫你师兄扶你回去,凤儿是我的一切,他喜欢的人我不会伤害的,你小心别动了胎气。”杨君华面色突变,悚然道:“你怎么知道这是我师兄……莫非……”
朱青云哈哈大笑,得意之极:“不愧是杨保义的女儿,聪明无比,一句不经意的话便能听出破绽……哈哈,既然如此,如今我大功告成,也没有必要瞒你了……当初你父亲若有你的聪明,能早点儿把‘劣天功’交出来,也不会落个全家被血洗的下场……”杨君华只觉得浑身颤抖,一字字道:“原来你真的是杀我父亲的凶手,刘知远并没有诬陷……可……可为什么刘知远承认他是杀我父亲的凶手?”朱青云哈哈大笑:“傻儿媳,难道凶手一定非得是一个人吗?想您杨家武功自成一路,轻功也卓绝,岂是随随便便就能攻得下来的,若没有一个经常出入杨家,熟知杨家情况的人做内应,我又怎么能轻易得手,哈哈哈……”
杨君华忿然道:“原来你和刘知远狼狈为奸害我父亲。”朱青云笑道:“其实若要究起真正的元凶来,应该是刘知远,若不是他和你父亲是好友,偶然知道你父亲藏了‘劣天功’,我这外人又怎么会知道这个秘密。杨君华道:“那他为什么不自己夺,要和你一起夺,多一人分杯羹,岂不是画蛇添足?”朱青云道:“这就是他的高明之处,刘知远这老家伙贪念不少,可武功却差劲得很,如果不找一个有实力的同伙,他对杨家再熟也夺不了‘劣天功’。”杨君华忿然道:“于是他就找到了你,一起合谋害我父亲。”
朱青云得意道:“不错,不过这个刘知远我倒是低估了他,我现在都想不通他怎敢把是我杀你父亲的事告诉你,让你来找我报仇,难道他就不怕你追查下去,对他造成威胁?而且,我也想不到他竟那么胆大,敢瞒着我救了卫铮!若非那日我跟踪你们到东山,我还不知道这青云庄这么有福气,居然请到了困扰我庄几个月的黑衣人——杨保义的得意门生卫铮当厨子。当初贤媳一说有人告诉你们我是你的杀父仇人,我就猜到是他,因为那件事干得十分机密,若不是知情人是不会知道的……”
“于是你就借刀杀人,拿出你的蚀骨粉给杨君华,希望借她的手将我杀之后快。”突听入口处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听到这个声音,朱青云脸色微微一变,冷笑道:“你已断了一臂,还敢到我这儿来送死。”那人变冷笑道:“我虽断了一臂,武功也不如你,但怎么说也比不会武功的人要强一些吧!”声音未落,只见刘知远用惟一的一只手,执一把锋利匕首,架上一个人的脖子上,赫然竟是朱凤阁。
杨君华失声道:“相公!”朱凤阁闻言见是杨君华,本来有点儿惊惶的脸上顿时露出惊喜,忙唤道:“娘子,原来你在这儿,叫为夫好担心。我见你半晌未回,就到厨房找你,却不料被这独臂人抓了来,娘子你还好吧……”杨君华心头一热,想不到朱凤阁在生命危险之际关心的却是她。她点点头,示意叫朱凤阁不要乱动。
刘知远道:“朱青云你这老匹夫,你自以为棋高一筹,但我刘知远岂又是好欺之辈。我早知你狼子野心,怕你不是守信之辈,于是故意把你是凶手的真相泄漏给杨君华听,让她报仇,我便可趁机从你那寻回‘劣天功’,若不是你不讲信用独吞‘劣天功’又想杀我灭口在先,我也不会出此下策在后……废话已不用多说,今天老天助我让你儿子落在我手中,我倒要看看你是把儿子的命看得重要,还是把‘劣天功’看得重要!”
朱青云微微一笑,并不正面回答,悠悠道:“贤媳,你可知道当初我识破你身份,以我的武功本可轻而易举地杀你灭口,为何我不杀你,而是花费更多心思骗你。”杨君华恨恨道:“自然是想借我之手杀了刘知远。”朱青云摇摇头,慢条斯理道:“非也,非也。刘知远对我并构不成什么巨大威胁。其实有个原因:第一是凤儿喜欢你,杀了你会让他难过一辈子,我不想我心爱的儿子活在痛苦之中;第二是因为当时我还差一个月才练成‘劣天功’。我若杀了你,却不能杀了同样已知情的凤儿,我知道凤儿的脾气,他一定会让江湖人人皆知,那时江湖人人争相来夺‘劣天功’,我就惟有死路一条了。
杨君华冷笑道:“你别再假惺惺了,‘劣天功’是何等绝世武功,你既然只差一个月练成‘劣天功’,想必当时的武功也已是江湖罕见了,岂会怕人来抢‘劣天功’秘笈。”
朱青云道:“你这就不知道了,那是因为这‘劣天功’分九层,每一层的修炼心武招式写在一张纸上,共九页,但这九页之间都用一种特殊的胶依次由薄到厚粘在一起,用外物强行打开的话一定会毁了下一面的内容,打开秘笈的方法就是每练好一层,用当时所练的功力打开下一层,以此类推,但这‘劣天功’奇特之处就在于须练三年六个月方可练成,而在这其间只能运用内力掀起书页。若再运功的话便会散尽所练功力,以至功亏一篑。”
杨君华冷冷接道:“不光如此,‘劣天功’每多练一层,所练之人暴戾之气也多增一份,经常会控制不住要杀人,我父亲正是看到了这武功的危害所以才把它束之高阁的……哼!你以为我不知你的徒弟陈涛和蒋武是你亲手所杀的吗?我和郭阳交过手,以他的掌力根本打不出那么深的掌印。只恨我一时被你蒙骗,只道是陈涛、蒋武抓郭阳不力,你迁怒于他们,才将杀了他们。哼,只是没想到你这么卑鄙,敢做不敢当,把这一切罪责加到自己徒弟郭阳的身上,让他替你背黑锅,又道貌岸然的叫我去寻他。”
“师父对我有救命教导之恩,是我心甘情愿替师父背这黑锅的。”地道中一个侧门徐徐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人来,竟然是郭阳。杨君华动容道:“你竟然一直躲在青云庄。”郭阳微微一笑,道:“少夫人,别以为只有你一个是聪明人。我和师父在一起多年,彼此之间互相信任早已默契。那日师父当着你的面叫陈涛、蒋武抓我,别人不明白他的意思,以为他要罚我,可我却知道师父并没有相信你的话,因为当时有那么多师弟在场,师父却惟独叫了武功最差的陈涛和蒋武,本就是让我容易逃走,逃走后我其实就躲在这秘密牢房中,果然师父后来就来找我,我们都觉得你很可疑,于是师父才命我以找你报仇为名试探你的武功,其实那时师父就躲在暗处观看,而你果然露出了破绽,让师父断定你并不是云飞盈。”
杨君华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冷冷道:“朱青云,想不到你心计如此之深。”朱青云哈哈大笑:“过奖,过奖。”他目光缓缓扫在刘知远脸上,缓缓道:“刘知远,凤儿是我在这世上最关心的人,你居然敢拿他的性命要挟我,今天就让你试试我刚练成的‘劣天功!’”说着朱青云双手缓缓提起。
刘知远骇极,耸然道:“你……”待要将匕首刺向朱凤阁咽喉,却见朱青云双掌平平推出,并不觉有什么猎猎掌风,一切平静得像一泓秋水,但他却怎么也使不出半点儿力气,只觉得骨头咯咯作响,整个身子仿佛全部掏空了一般,绝望地向地上滑去。刘知远的手中还紧握着那把匕首,却再也不能用匕首去杀人了。
朱青云望着地上死去的刘知远,兴奋得哈哈大笑,直笑得满脸通红,接着脖子、手全红了,最后连眼睛也红了,那红色中透着一股邪恶之气,仿佛要诱导着他去杀人。朱青云喘息着,竟朝离自己最近的朱凤阁举起手来。朱凤阁大惊,焦急唤道:“父亲,父亲,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一句“父亲”似乎唤回了朱青云一丁点儿的理智,他望了望儿子,强忍着将身子移了点方向,一掌朝距离自己最近的郭阳头上击去。郭阳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就死在了他最信任的师父手下,他圆瞪了双眼至死都不相信是师父杀了自己。杀人后,掌力外泄,朱青运长舒了一口气,脸上红色渐渐退去,理智也恢复了,一把抱着地上的郭阳连唤道:“徒儿,徒儿,快醒醒,为师已练成了‘劣天功’,还要带着你们师兄弟等人打江山,一统江湖呢?”朱凤阁突然扑上去,使劲摇着朱青云,大喊道:“父亲,你醒醒吧,别再作什么‘一统江湖’的清梦了,你看看现在……你练成‘劣天功’不假,但陈涛、蒋武、常威、郭阳,你的这些徒儿却一个个死在了你手上。雄图霸业只不过是一场春梦,就算你费尽心思,不顾江湖血流成河统一了武林,那又怎么样呢。你总有百年老死之际,而您的儿子,我又不会半点儿武功,到头来武林又会落入别人手里。
朱青云兴奋道:“不,不会落入别人手中的,凤儿你虽不会武功,可你的儿子会呀……”他目光转到了杨君华的肚子,越发兴奋道:“你媳妇马上就要为我们朱家添孙子了,有他亲娘的遗传,再加上我将来悉心调教,我的孙子将来一定能成为武林奇才,到时一定能将我们朱家的武功继承发扬光大,使我们朱家永为武林之首,哈哈哈……”他发出一阵得意至极的狂笑。
杨君华突冷冷道:“朱青云,你高兴得太早了,你们朱家根本就没有孙子。”朱青云双目一瞪,喝道:“你说什么?”杨君华面不改色,淡淡道:“我只不过要告诉你真相——其实我肚子里的孩子根本不是你儿子的。你也知道,卫铮是我师兄,以前在家时,我俩本就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后来我们在青云庄相认,虽然他容貌变丑了,但我知他是为了替我父亲报仇才受如此大苦,心中更是对他又敬又爱,日子一久,我们俩便……”
杨君华此言一出,不但朱青云面色大变,连朱凤阁也目瞪口呆,他颤声道:“娘子,你……说的可是真的……”
杨君华流泪道:“相公,我对不起你。我也知道你对我好,只恨我一时把持不住,做了对不起你的事,请你原谅我。”朱凤阁顿时面如死灰,欲哭无泪,惨笑道:“罢,罢,罢,事已至此,还谈什么原不原谅你。”朱青云突然仰天一吼,杀气腾腾道:“臭婊子,你骗得我们朱家好苦,拿命来!”他运起‘劣天功’的功力,一掌朝杨君华击去。
朱凤阁惊恐万分地大呼阻止道:“别……”却已来不及了。眼看杨君华就毙命在朱青云掌下,卫铮突然施展出绝顶轻功“渡扬尘”一下挡在杨君华身前,朱青云手掌也如影随至。杨君华惊呼道:“师兄!”卫铮丑陋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朱青云又一次抡起手掌。朱凤阁拦身阻挡,却被朱青云挥到一边地上。杨君华望着朱青云那高高在上杀人于无形的手掌,不但面无惧色,反而哈哈大笑起来。朱青云怒喝道:“臭丫头,你笑什么?”杨君华冷笑道:“你现在是不是全身紧绷绷的,似乎筋脉全要绷断一般?”朱青云面色大变道:“你怎么知道?”
杨君华不理他,径直走到朱凤阁身边将他扶起,为他拍去身上灰尘柔声道:“相公,我刚才是骗你的,我并没有和师兄做对不起你的事,我肚子里的孩子仍然是你的,我是真心爱你的,你信吗?”
朱凤阁握着杨君华的手,喜极而泣,流泪道:“我信,我信……可你为什么刚刚要骗我们……否则,你师兄也不会被父亲打死……”
杨君华黯然道:“我骗你们就是为了要气你父亲,让他使出‘劣天功’打我,但我没想到师兄替我……”
朱凤阁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杨君华目光如冰,一字字切齿道:“为了‘劣天功’;为了被朱青云杀害的杨家上下七八十条人命;为了给武林除去朱青云这大祸害……”杨君华看着朱青云冷笑道,“你练‘劣天功’时可曾发现第一页上面有些字模糊得看不清楚?”
朱青云又惊又喜,放下手掌道:“你怎么知道。贤媳,你知道这些字的内容对不对?你快告诉公公,我一定既往不咎,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开开心心过日子。”原来“劣天功”第一页上确实有几行字模糊得看不清楚,朱青云一直引以为憾,担心自己所练“劣天功”因此功力发挥不到最大威力。
杨君华冷笑道:“上面那几行字其实是我父亲故意毁去的,因为我父亲见‘劣天功’太为霸道,怕日后习它之人心术不正为害武林,特意把那几句话毁去,并将话的内容告诉我们几个儿女,让我们世代相传下去,作为除去武林大害的武器。因为那几句话的内容是——‘劣天功’及罕世奇功,但习成之后,一个时辰内不能发功三次,否则重则气血逆行而死,轻则筋脉尽断而残。我骗你便是要引你发出第三掌……”
朱青云大怒,但这时他只觉体内气血翻涌,筋脉俱断,倒在了地上。
山顶一片枫叶红。杨君华与朱凤阁并立在山顶上尽览这一片美丽红色。
杨君华问道:“你一定要留在这山中吗?”
朱凤阁问道:“你一定要回太原重振杨家吗?”
二人对视良久,终于各自长叹了一口气。
朱凤阁柔声道:“娘子,我知道你有你的想法,我不会用夫妻之情强留你,但希望你也能理解我为人子的心情。我父亲在你们眼里可能是个十恶不赦的武林大害,但对我来说,他却是世上最好的父亲。他现在已全身瘫掉,可以前他在江湖树敌大多,很多人会杀他而后快,我虽不会武功,但在这深山之中想必也可以照顾他老人家周全。娘子,等父亲百年之后,我会去找你的……”
杨君华点点头,含笑柔声道:“相公,等我重振了杨家,我会带着孩子一起来找你的……”
作者:李莉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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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委小黄楼
检察院集资楼
建工小区1~10、13~15、43、122#楼
建工19#楼(电影公司楼)
建工小区建安1、2#楼
建工小区老1#楼
建筑三公司集资楼
建筑总公司楼
健民楼
江岸造纸厂住宅楼
江畔小镇1~3#楼
交电公司宿舍(红育五金交化楼)
交通局宿舍楼
交通自筹楼(合意综合楼)
教委楼 (交通大自筹楼/安顺路94#楼)
教委集资楼(教工宿舍楼)
金典学苑1~13、15~21、23~27、30~32#楼
金亚1、2#楼
金域名都1~3、5~7、9、10、29B、30A~30D、31#楼
金域名都小区11、16、27、29A、32、33、1D-A、1D-B#楼(预售)
金马·隆源1~5#(预售)
金三角地下商城
锦江阁1~23、24-1、24-2、25~33#楼、综合楼(7~9 地下车位停办)
锦绣花园1~9#楼
旧物回收公司合建综合楼
旧物回收公司住宅楼
居然之家齐齐哈尔店
军分区1~2(福源小区1~2)
科技名苑2、3、8~11#楼、商服
蓝天家园1~3#楼、商服楼
老年公寓
乐鹤公元一期1~26# (预售)
乐鹤公元三期1~16#楼(预售)
乐鹤食街1~13# (预售)
力强1#(民航路13#)、2#(民航委2#)楼
丽湾阁1、2、4~8#楼
链条厂楼(新化小区16与19#之间)
链条厂5#楼
粮库小区1#楼(三粮库住宅楼)
林城委市政府3#楼
龙北1、2#楼
龙北街综合楼
龙华楼
龙门小区1~9#楼
龙门通讯器材市场
龙沙乡1#(西厢)、2#、3#(东厢)楼
龙沙小区1~38#楼
龙沙小区电子集资楼、经委楼、外贸楼
龙沙小区微波楼(长城线务局住宅楼)
龙沙小学地段商住楼
龙兴嘉园1~29#楼、2A#楼
绿溪桃源小区1~14#楼
毛皮厂家属楼
毛纺厂家属楼
民富乐园1~4#楼
民航路1#楼
民航路蔬菜公司1、2#楼
民航路综合楼
民通组团1~7#楼
民祥小区1~12、16~46#、社区公益楼
民意综合楼
明西组团1~4#楼
木材一营楼
南菜站集资1、2#楼
南慧花园1~8、20~28#、商服楼
南市场小区1~22、27~32#、公建楼
南市场小区彩虹1~3、5 #楼
南市场小区红卫星1~3#楼
南苑小区6、8~15#楼
尼尔基水库1~3#楼
农场局6、7#楼
农机综合楼(大田集资楼)
农垦小区1~4#楼
农垦局建筑公司1~3#楼
暖通工贸公司集资楼
齐大(师范)小区1~3、7~15#楼
汽车公司3#楼(汽车公司集资楼)
汽车公司南综合楼
青云小区1~44、46~50、52~54#楼
全福小区1~4#楼
群意花园1~13#
群英委公用局2#楼
乾华家园17~23、25~29#楼、菜市场
燃料南、北楼(物质局1、2#
人委楼
肉联厂住宅楼
瑞祥安居小区1、3~5、7~17#楼
瑞祥小区二期
如意人家小区1~17#楼
荣兴综合楼
商埠小区1~3#、东6#、西6#楼
商七小区1~3#楼
尚城国际一期、二期
尚品公馆1~21#楼、商业1~5#、值班室
设计院宿舍楼
盛世豪庭住宅小区1~13、B、C、E#(预售)
沈空1、2#综合楼
省建三公司3-1#楼
胜利小区1~13、25、84、104、119#楼
胜利小区9# 厢楼
胜利小区15#(广厦名苑)
胜利小区丰恒4#楼
胜利小区丰恒综合楼
胜利小区公园2#楼
胜利小区光复楼
胜利小区机关10、13#楼
胜利小区胜利楼
胜利小区糖批楼
胜利小区五龙综合楼
食品楼
世纪同辉小区2~5#楼(预售)
市委3~14#楼
市委老干部局综合楼
市政小区2~6#楼
市政一公司家属楼
市政二公司7#楼
书香府第小区东区6~12#、西区1~5#、西区商服1、2、13#楼(预售)
顺意小区1~14#楼
松辽府邸小区1、2#楼
糖厂小区1~12#楼
陶瓷小区1、2#楼
体校综合楼
天怡小区1~8#楼
田家花园
铁南一机械住宅1#楼
万米北楼、东楼、南楼
微波局住宅楼
温哥华国际酒店公寓
文体1#、2#(安顺冰刀厂家属楼)楼
文体高层1、2#楼、商服楼
五福小区1、3~7、9~11、13~23#楼
五福小区26~37#楼
五中综合楼
武装部楼
物校小区1、2#楼
物资再生利用公司(回收公司)1、3#楼
物资局2#楼
喜乐人家1~12、14~19#
贤良小区1~3#楼、副2号
贤良小区民航综合楼(民航大厦)
消防支队家属楼2、3#
新怡安楼
新立街造林路(齐纸市场)
新合华府1、2、3A、3B#(预售)
新安小区1~4#楼
新城·尚品1~42#楼
新都会婚恋广场1、2、3A、3B、4、5A、5B、6~16#(预售)
新府名苑1~6#楼、西侧商服
新宫小区1、2、4、5#楼
新宫小区144#楼
新合安居1~19、32#楼
新合家园小区20~30、32~42、47~51、53~91、94~96、98、99#楼
新合路综合楼
新华机械厂综合楼
新华小区1~8#楼
新化教委楼(通达楼)
新化小区3~16、18~20、54~69、76、77、85~87、101、105、106#楼
新化小区13# 厢楼
新化小区市直机关88#(章林大院)
新化邮电楼
新玛特购物休闲广场
新贤良小区1~3#楼
新世纪广场
新鹤城华玉府1-15#(预告)
欣豪尚品1~30#楼
新跃二胡同1、2#楼
鑫地怡园2~10#楼
鑫明园小区1~27#楼
阳光名宅22~48#楼
冶金局宿舍楼
冶金局机关宿舍北楼、宿舍南楼
液压件厂1、2#楼
一厂301、302、305、311、318~321、323~332、401~433#楼
一厂合意(厂西)1~14、17#楼
一厂群英小区1、2#楼
一机械住宅楼
一轻局楼
一轻局综合楼
怡安南楼、北楼
怡军新邨1~8、10、11#楼
宜居家园1~9、商服1、2#楼
谊联名居1~6、9~39、42~44、48#楼
永安小区2~5、7、8、10~13、116#楼
永定4#楼
永青小区6~22、24~26#楼
永太22组税务楼
永裕楼
御园小区1~3、13~17楼
御园小区27、28-A、28-B#楼(预售)
园建小区1~3#楼
园新委(机关房产处)124、125#楼
园艺1~4、21、23、78~83#、地质楼
赵园小区1~8#楼
纸厂小区1~27、29~47、62、65、101~108、110#、金属公司楼
中国工商银行集资楼
中环广场1、2A、2B、4#楼
中环嘉苑1~6#、商服1~3#楼
中冶·滨江半岛一期1~9、27#、商业3-5#(预售)
中冶·滨江国际城一期1~37#、商业1、2#、幼儿园、钟楼
装饰材料市场3#楼(龙德3#楼)
自来水楼
建华区具备办理不动产登记小区楼房名单
203地段1~3#楼
安全局住宅楼
百悦居小区1~18#楼住宅
冰刀厂小区3#楼(防疫三号楼)
北大仓物流楼(信息生活服务中心)
北大街派出所楼(机关/方兴新村117#)
北斗小区1、2、4、5~9、11、12、28-A、28~34#楼
北关小区41~45、51~53#楼
北华小区6~29#楼、9#西商服
北华小区南商品楼、北商品楼
北京壹号院1~24#、1~3、5#商服(预售)
北京壹号院二期商服6~8、10-15、17~20、25~40#(预售)
北五楼西1~8#楼
卜奎旅社综合楼
卜奎综合楼(鑫卜奎浴池楼)
朝鲜中学集资楼
灯泡厂新江小区1~3#楼
灯泡厂宿舍楼
地质1、2#楼
地质南楼、北楼
地质甲楼、乙楼
地质小区1~5、7~14#楼
第一医院家属楼1~5#楼
电大小区1~3#楼
电大小区地质8#楼
电大小区税务楼
电子局集资1、2#楼
东路小区(亨达名苑)1~43、3A#楼
东路小区16与18#楼间地下车位
东市场小区1~34、36~39、41、42、44、45、46-2、46-3、47~50、51-1~51-8、52~56# 、中心楼
东方红龙建小区18、21、22、24~38#
督军署小区1、2#楼
二十一中商服
法院1、2#楼
方兴新村1~18、20~33#楼、6#楼二期工程、地下商场
飞鹤御景园1~10号楼(预售)
凤凰?王府E区商服1~5#(预售)
凤凰?金茂府1~35#
凤凰?金茂府36~39# 住宅、1~10#商服(预售)
凤凰·金瑞府19~31#住宅、1~8#商服(预售)
凤凰·金祥府1~3、5~10#(预售)
凤凰·汽配城4~14、17~34、36、37#(预售)
凤凰·家居城A1~A9、B1~B9、C1~C8、D1~D6#(预售)
凤凰?家具城综合商业楼(预售)
福鼎小区1~19、24~29、31~38#楼
福顺小区1~18、20-1、20-2、21~27、29、32#、和平厂楼
附属二院2、5#楼
干休所1~3#楼
公路处1、2#楼
光明小区地下车库
观湖国际1、2-A座、3-C座
国税名苑1~3#楼
果品公司2#楼
哈齐大厦(中百公司综合楼)
和祥组团1~6#楼
鸿福大厦
鸿福家园小区1、2、4~12、14、16、19~26、28~41#楼
虹桥小区9~11#楼
后鄂小区1、2#楼
呼盟驻齐职工住宅楼
湖畔家园46~50、57#楼
华威楼
华溪安居小区1~33#楼
华意花园小区1~9#楼
环保综合楼
回民组团1~4#楼
惠民小区1~4、6、7#楼
机关房产处134#楼(水利物资公司楼)
计委楼
嘉禾国际小区1~20、23~25、30~33、G1~G6#楼
嘉禾国际小区G7、G8#楼(预售)
建东小区1、3~5、7、8~24#楼
建行小区2~5#楼
建华区政府办公及商服
建设大街139# 北大仓物流中心1#楼
建新综合楼
建职厢楼、正楼
将军府综合楼
教育学院住宅楼
金榜苑
金地湖畔小区一期1~3、3A、5~13、13A、15~23、23A、25~33、33A、35~43、43A、45~51#(预售)
金马香江花园1~18#、B1~B8#、S1、S2#
金茂广场(预售)
金融街小区
金色世家1~27、31~34#(预售)
锦湖东地段1、2# 回迁楼
锦湖名苑碧水园1~3#楼
锦湖名苑丽水园2~9#楼
锦湖名苑舒水园1~4#、写字楼
锦湖名苑恬水园1~10#楼
锦湖名苑秀水园1~11#楼、2# 商服
锦湖雅居纯水岸1~16#楼
军校东小区1~3#楼
军校小区1~7#楼
军校小区自来水集资楼
军校小区自来水楼
科达敏感仪器厂综合楼
坤顺小区1~5、135#楼
昆仑玺1~4#(预售)
劳技小区1~4#楼
劳技小区东1#、西1#楼
黎明花园5~10#楼
联达丽景组团A~C座
林华棚改小区1~7#楼
林化委地质7#楼
林青复式楼1~3#楼
林青小区1、2#楼
林校2、10、12#楼
林校小区规划2、6#楼
林业局楼
浏园安居会馆
浏园小区1、2、3#正、3#厢、4~16、18~22、24~54#楼
浏园小区政府集资1~3#楼
浏园小区21、22#楼点式
隆盛楼
曼哈顿﹒水岸公馆
煤建二营商服1~3#楼
民乐家园1~32、34、35#、二运五分公司楼
民乐楼
民中楼
民族楼
明华小区1~2#楼
明园小区1~21#楼
名人花园小区4~43#楼
农行家属楼
农行宿舍前、后楼
农牧独楼
农牧楼
农牧宿舍楼
平安小区1、2#楼
齐大(师范)小区3、4、16~19#楼
启明小区1~5#楼
汽车分厂综合楼
气象局1、2# (宿舍楼集资楼)
轻工学院5~11#楼
清怡园组团1~3#楼
清真寺北地段回迁(幸福家园)1~4#楼
全福小区司法1# 小三层
全福小区司法1、2#楼
日杂楼
荣华小区1~12、13#楼A、B段、14~16#
商干校小区1、2#楼
盛和湾小区1~13#、S3、S2#楼
师范学院宿舍1~6#楼
十三中楼
石牌北1、2、4、5#楼
石牌小区2#楼(石牌小区5#楼)
石牌小区3、4#楼
石牌小区6#楼(石牌小区74 #)
石牌小区71#楼(机关房产处71#楼)
石牌小区72、75#楼
石牌小区73#楼(石牌小区1 #)
石油公司楼
实验小区1~5#楼及附属用房
仕林国际1~10#楼
蔬菜公司楼
水文住宅楼
税务楼
糖酒轻工楼
天增小区3-1、3-2#楼
天增小区1~32、35#楼
天增小区解放门综合楼
天增小区银行宿舍楼
同兴园综合楼(元亨酒店)
万达广场1~12#楼、大商业
王仔花苑小区1~34#楼
卫华委215组专业楼
文化街道浏园小区30~33#楼
文化小区1~7、9、10#楼
文化小区马戏团8、9#楼
文化组团1~4#楼
物资楼
西虹桥头综合楼
西虹桥委劳技地段3#楼
西园安居小区1~24、26~34、41~58、60~70#楼
溪畔华庭棚改A区1~26#楼
溪畔华庭B区1~25#楼
溪畔华庭小区C区1~8、10~17 #住宅
溪水家园小区1~8#住宅
溪水田园1~6#楼
校园委107、108、148#楼
新华委二中楼
新华小区15、16、20、23、24、26~29、30(军代表楼)、32#楼
新华组团1~9#楼
新江(冰刀)小区1~13#楼
新明小区12、13、17~22#
新天物业楼(原福新公寓楼)
鑫海家园小区A1~A8#楼、B1~B18#楼、1、4# 商服
欣豪王府棚改小区A区20、28~39、40-1、40-2、41~44、45-1、45-2、46、47#楼
欣豪王府棚改小区B区1~6、25~39#楼
欣豪王府棚改小区C区35~43、51#楼
兴海花园1~23# 、商服1、2#、幼托
秀水家园1~7、10、11、13~34#、商业楼
学府芳苑1~5#、办公楼、社区中心
阳光花园(光明)小区1~67、69、70#楼
奕人花园小区1~20#楼
奕人花园小区21~28#楼
玉坤东小区1~9#楼(其中玉坤东5#对应城建5、6#)
玉坤小区1~8、10~15#楼
育英小区1~21#楼
育英园丁小区1~3#楼
裕民东小区1~6#楼
裕民西小区1~7#楼、卫生局集资楼
裕民西小区卫生局1、2#楼
裕民小区26#楼(机关房产处136#楼)
园丁3#楼
园艺小区文化街道1~5#楼
园艺小区6、7#楼
运建湖畔家园55、56#楼
运建建东小区25~28#楼
运建园小区1~8、10~11、14~35、38~46、48~62、68~106#楼
运建园小区51~53# 之间商服楼
振兴文化小区7#楼
政府楼
中华园小区1~8#楼
中瑞商城
铁锋区具备办理不动产登记小区楼房名单
安全局楼
板房小区1~10、12~14#、综合楼
板房小区点式6~11#楼
北局宅北小区职工22#楼
北局宅东劳动小区1~4#楼
北局宅南小区纺织15-A#楼
北局宅南小区职工12#楼
北文化小区1~6、9~13#楼
兵工开发综合服务楼
财贸2、3#楼
城建2、9#楼
电车公司住宅楼
电业局西太平楼
电苑小区1~11#楼
东湖城禧园小区1~39#楼
东都汇二期AO2_1~3、5~16、地下商街C、D区#、AO3_1~28、30、31、33#楼
东都汇二期地下商业A、B区
东都汇项目二期地下商业
东都汇二期A02_8 (预售)
东都汇A-01商业综合体(预售)
东湖街道东湖三委135组
东湖街道东湖三委99组
东湖园丁楼
东太平小区4~6#楼
东太小区12~14#楼
二院家属楼
繁荣小区18~29、31、33、36~57#
繁荣小区幼儿园
纺织1~3#楼
肥皂厂宿舍1~3#楼
福吉委橡胶厂综合楼
富利1、2#楼
富利1~5# 简易楼
富利综合楼
格林小镇1~6、8~14、22#楼(预售)
光荣小区6~9#楼
光荣小区7~14#楼(207~214# )
光荣小区15#楼
光荣小区107~128#、203~238、301~332、334~335、401~404、406、407#楼
光荣小区308-1#
光荣小区曙光1~5、8#楼
和平厂厂北小区1~8、12、14#楼
和平厂厂南小区13~16#楼
和平厂厂西小区1~5#楼
和平厂综合2#楼
和平家园1~10#楼
鹤乡茗苑1、2、4~7、10~13#楼
鹤乡小区1~6#楼
鹤之汤温泉小镇B01~25#、L01~24#、R01~20#(预售)
汇博广场
建设小区12~43#楼
建设小区曙光11~17#楼
建筑安装公司东湖1~3#楼
景南小区1~4#楼
景新花园2~21#楼
景新小区1~9、14~16、22~25#楼
景新小区111#楼
景新小区工商1、2#楼
景秀花园1~16#楼住宅、公建
警卫小区3、5、7、9、11~24#楼、物业
联通名苑2~5、8~11、13、15~17#、20、商服1、2#
联通名苑1、6、7、18、19、21、22#、商服3、4# (预售)
磷肥厂住宅楼
龙华路58号综合楼
龙华路制药厂地段综合楼
龙华小区1~34#楼
龙华邮电1、2#楼
龙南小区2~21、24#楼
龙南小区客运楼
龙南小区文化楼
明珠综合楼
木海街53#楼
南汇花园5、6#楼
南马路7、13#楼
南马路小区(阳光综合楼)
南山鑫苑1~25、28~59、60~75# 住宅
平安南街47#楼
平安委新民公寓
平阳南苑1~9#楼
平阳委16组联营楼
平阳小区1~12#楼、五金楼
齐化大厦综合楼
齐铁北局宅北五楼0001~0003栋住宅齐铁北局宅城乡路0001~0006栋住宅
齐铁北局宅纺织路0001~0016、0019~0027、0171、0172、0181、0182栋住宅
齐铁北局宅劳动路0001~0007、0009~0023栋住宅
齐铁北局宅职工路0003~0011、0013~0021栋住宅
齐铁北局宅自卫路0001~0023栋住宅
齐铁东湖集体楼0001栋住宅
齐铁东湖局宅工业小区0001~0004、0006~0018栋住宅
齐铁东湖局宅警卫楼0001、0002、0004、0006、0008、0010栋住宅
齐铁东湖局宅南浦路0001~0004栋住宅
齐铁东湖局宅通南路0002栋住宅
齐铁东湖路0001~0032栋住宅
齐铁东局宅东民主路0001~0012栋住宅
齐铁东局宅繁荣路0001~0017、0030、0032、0034、0035栋住宅
齐铁东局宅技校路0001、0003~0017栋住宅
齐铁东局宅解放路0001~0013栋住宅
齐铁东局宅进步路0007~0011栋住宅
齐铁东局宅生产路0001~0008栋住宅
齐铁东局宅司机路0001、0002栋住宅
齐铁东局宅团结路0001~0010、0101~0108栋住宅
齐铁东局宅先锋路0001~0007、0009~0016、0400栋住宅
齐铁南局宅北和平0001、0101、0102栋住宅
齐铁南局宅东兴路0001~0015栋住宅
齐铁南局宅和平路0001~0008、0111、0112栋住宅
齐铁南局宅建设0102(1-A)、0104(4-A)栋住宅
齐铁南局宅建设路0001~0007、0010、0011栋住宅
齐铁南局宅民主路0005、0102~0104、2108栋住宅
齐铁南局宅南和平0001~0003栋住宅
齐铁南局宅南虹小区0010、0013栋住宅
齐铁南局宅南树园0001~0011栋住宅
齐铁南局宅前进路0001~0008、0011、0012、0014~0024、0101、0102、0111~0113栋住宅
齐铁南局宅新和平0001~0010栋住宅
齐铁炮台南站路0001~0031栋住宅
齐铁西局宅北太路0001~0033栋住宅
齐铁西局宅东太路0001~0006、0009~0011栋住宅
齐铁西局宅工程路0001~0005栋住宅
齐铁西局宅联合委1~4#楼
齐铁西局宅南太路0001~0008栋住宅
齐铁西局宅太顺路0001栋住宅
齐铁站前路0001~0008、0088栋住宅
齐铁职大路0001栋住宅
汽车公司住宅楼
前程小区1~3、6、7#楼
前进小区1~11#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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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见过世面的那些经历
图片来源:纳豆家
有个同学问我,别人嘲笑我没见过世面,我该怎么反击?
01
我小的时候,认识到的牛奶只有奶粉,要么就是小摊子上那种一个个玻璃瓶装的酸奶,上面用一张透薄的黄纸包着,用线在瓶口系上。这种酸奶就是买了之后,现场喝,喝完之后把瓶子还要还回去。其实我不爱吃那个时候的酸奶,因为真的太酸了,喝一口我会都会一激灵。
后来,有了超市,第一次逛超市,看到冷藏柜里,有和现在一样包装的塑料杯和镀铝膜。我妈买了一罐回家,琢磨了半天,为了安全,她把那罐酸奶放到锅上蒸了十分钟。
我告诉你,千万不要尝试,很难吃。口感就是吃豆腐,口味很怪,简单来说就像是坏掉的豆腐。我妈给我吃的是这盒蒸过的,她自己吃了一盒没蒸过的,确保自己没事,第二天才给我喝没蒸过的酸奶。
又过了几年,我有了第一次吃肯德基的经历。我们合肥这边第一家肯德基在步行街口青云楼一层。我妈带我去吃的,我们俩总共就点了一个香辣鸡腿堡。我们把汉堡掀开,一层一层瞧,看这汉堡是怎么做的。后来研究一番之后,我们把没熟的菜和“有点怪味道”的沙拉酱扒拉开,吃了。
其实我以前胆子小,又很内向,哪怕到现在也没完全克服,很怕去商场面对导购,所以,很多事只会想,不会做。就譬如第一次去网吧这件事,也是我上高中之后,球队的队友带我去的。那天好像是过节本来是等我下训练之后,去体育馆隔壁的外公家聚餐,结果那天下训练早,外公又还没有回来,队友就拉我去网吧打发一小时。她们有事,让我先去网吧占位,她们还交待我,直接和老板说“开五台机”就行。
结果她们到网吧的时候,看到老板把五台机打开了,但我是坐在旁边抱着五个折叠椅。我把开机和占位当成了两件事来做的。
02
上面这些是我不懂,身边也没人和我说,而且大家第一次面对的时候,都或多或少的出过一些尴尬的事,算不得什么。那我再和你说说,有的时候,别人知道,也会故意捉弄我。
譬如第一次吃芥么,朋友教我,把芥么挤一整条在生鱼片上。我照着做了。然后一口塞进嘴里,和猪八戒吃人参果一个样子吧。那之后,我接触到了自己从来不曾感受过的味道,而且之前也没有过心理预设,我甚至以为那个绿色的玩意可能是甜的,顶多和豆腐乳一个味道……反正接下来的那十分钟,我天灵盖都在震动。
朋友以为我是吃过的,只是在和她开玩笑,没想到我真这么虎,想拦我的时候,都已经晚了。结果就是她一边笑的眼泪翻出来,一边到处给我找水喝。
后来和几个同学一起去南京玩,顺便去了宜家。有人问我来没来过,我说没来过,后来大家分开行动,我没有要买的东西,就和几个人一起去了卖食物的地方。他们对我说,你自己去吧。我就去买了一串丸子。买回来以后,他们拍着大腿笑:你是真的没来过啊,你不知道旁边有调料台可以自己加调料的啊,你光吃一个丸子啊,你好傻哦。
我当时有点尴尬,然后就嘴硬说:嗯,看到了,但是我喜欢这样吃。
03
什么是世面,说白了,就是我们熟悉的东西和环境。
我也有些世面,是你们没见过的。譬如这几天冬奥会,大家都说想试试溜冰,但实际上,这事我很小的时候就试过,合肥市第一家溜冰场,上去要踩冰刀那种。我那个时候滑很好的,会绕圈,还会原地打转,不过现在不行了,能站着就不错了。那这是我有多厉害,我家有多厉害吗?都不是。就是那个时候体育场里新开了这样一家滑冰场,老板为了拉客到处散赠票。很多人都拿到了,可是怕滑不好,怕闹笑话,都不愿意尝试,我们这种体育世家,对于各种体育项目,那都是有着旺盛的好奇心的,所以兴冲冲的去尝试。
这能说和我因此就见过世面吗?
我工作以后,攒了两年的工资,和朋友出了一趟国,去的土耳其,那个时候,还没流行歌词,我们走在街头会被人围观拍照的。临行前,我在行李箱里塞了半箱榨菜和辣海带丝。结果安检时,被同伴发现,他们就让我不要带,说这样会显得没见过世面。
结果到了地方,第一天之后,他们每顿饭之前都会叮嘱我,一定把榨菜带上。结果带去的榨菜海带丝,我就吃了一袋。他们感慨还是我见过世面,所以有先见之明,我说这是我经常出门打比赛的经验,为了保证水土不服和口味不适应就会备一点。
04
我说这些做什么?是想和咱们同学说,没世面这事,不丢脸,会尴尬也不会忘记,但我不觉得这些事会影响我。该干嘛还干嘛。
不要为了追求世面去用物质来衡量自己。我一直喜欢背书包,就觉得好装又适用,身边所有人都劝我放下对书包的执念,觉得三十多岁人背书包“不像”,应该背点大牌包。实际上,我有一个品牌包,大概是一万块钱。这真的是我拥有的最贵最贵的一个包,也是我几乎不会拿出来用的包。对我而言,这个包不仅不值,简直就是我的负担,还得给它专门找个地方收藏。(当然,我只是对这些没兴趣,不要拿“勤俭节约”来描述我,我身边的朋友对我的形容是在莫名其妙的地方乱花钱。)
你的爱好,你的兴趣,你的好奇,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想尝试什么就去尝试什么,没见过世面就没见过世面。我现在也经常会被朋友拉着去尝试新事物,实际上,我是工作之后才第一次去酒吧,弄清楚还有静吧和闹吧的区别,第一次吃西餐,确实没好意思要筷子,但是很大胆的要了一个十成熟的牛排。
第一次不会,第一次之后我就会了。但实际上,这些都是靠花钱都能弥补的经历,没什么值得在乎的。如果有人因为这种事情笑话别人,这样的人,也挺没劲的。
咱们同学以后进入社会,可能会遇到各种第一次的场景,会遇到“没世面”的冲击感。我这里就告诉你,不要怕,谁都是这么过来的,只不过经过第一次之后,有的人因为面子而放弃,有的人放下面子去学习,有的人为了面子而迷失。可面子,是无止尽的。
你越在乎的,可能就成为别人PUA你的方式。
所以,现在谁要说我没见过世面,我只会认同,不会反击。他能获得优越感,我也不会有损失,皆大欢喜。不是什么事都值得争辩,我们只能选择少量的东西去在乎,不然我们自己会很累。
“没世面”不会少块肉,要是“没自我”,才真的是要我命呢。
哪吒N01正式开启预售 3个版型可选/6万起售
10月26日,合众新能源旗下哪吒品牌首款量产车型——哪吒N01正式开启预售,新车定位为小型纯电动SUV,预售价格区间为6-7.5万元。
据了解,哪吒N01共推出高低3个版型配置,6种车身颜色,分别是4种单色车漆(红天绫红、橙风火橙、白青云白、蓝天魂蓝)和2种双色车漆(蓝白、红黑)。
外观方面,新车前脸采用展翼式前格栅,并在周围辅以镀铬饰条进行点缀,左右两侧搭配多边形的大灯组,车身侧面采用冰刀式三腰线设计,在一定程度上拉长了该车的视觉效果。车身尺上,哪吒N01的长宽高分别为3872/1648/1611(无行李架为1571)mm,轴距为2370mm,车内空间大于2400L,后备箱最大容积为279L。
配置方面,依托“H-cloud云服务平台”,哪吒N01全系标配无钥匙进入 一键启动,10.1寸智能触控屏、空调遥控启动等配置,通过车载Wifi还可实现手机与车机映射互联,实现车辆与用户“数字终端”及“数字生活”的无缝衔接。该车搭载的AI智能语音交互系统,帮助车主用自然语音控制替代手动操作,解放双手。车辆还采用开放式软件平台的策略,OTA高效智能迭代,不断提升用户体验。
性能方面,哪吒N01最高续航可达380公里,最高时速120km/h以上,0-50公里加速小于4.9秒,在快充模式下,哪吒N01可实现30分钟充至80%电量。另,新车搭载H-EPT电控系统,能量回收效率高达20%,底盘系统为自主正向研发。
百岁杨苡回忆初恋与婚姻
暑假里我开始呕吐,吃不下饭,我意识到是害毛毛了。“害毛毛”是天津的说法,就是指妊娠反应。我到医院去检查,果然是。赵瑞蕻的第一反应是把孩子打掉。我当时也没有其他考虑。一切太突然了,不舍什么的都说不上,我只想着,有了孩子我怎么上学?好像一辈子都要改变了。
杨苡(1938年摄于昆明)
因为和巴金通信,我认识了他的哥哥李尧林
我十七岁开始和巴金通信,那之前我看了许多巴金的书,不光是小说,他编的书我也看。新文学作家中,我最崇拜巴金,因为巴金《家》里写的,和我家太像了。
我是写信到巴金那里寻求抚慰的。一是我觉得自己和那些参加抗日活动的同学过的完全是两种生活:在这样的大时代,我过着一种贵族小姐式的生活,我觉得很“醉生梦死”,又无法反抗,因此很苦闷。二是我哥去留学后,我觉得特别寂寞。巴金像兄长一样,代替了我哥。收到巴金的第一封信时,我简直是狂喜,那几天恨不得拥抱遇到的每一个人,告诉他们:“我收到了巴金的亲笔信!”
可能是在第二封信中,我说到了对我家的不满,重点是表示我要做他笔下的觉慧。巴金回信表示不赞成,说我年纪太小,应该先把书念好。慢慢地,我对别人不说的话都对巴金说,凡事都问他的意见。
巴金劝我好好念书之余,还说我可以去找他哥哥李尧林,说他会帮助我。李尧林是巴金的亲哥哥,两人关系特别好,巴金离开四川的家,就是和李尧林一道。后来巴金去了法国,李尧林到北平念燕京大学外文系,1930年毕业后到天津南开中学教英语。我不大会和陌生人交流,哪儿敢主动去找,便写了个纸条让同学冯秀娥带给他,上面写了家庭住址联系方式,这事就算结了。
1925年,巴金与李尧林(左)在南京
每次收到大李先生的信我都很开心
对巴金,当着面我都是称“李先生”;李尧林是巴金的哥哥,我就称他“大李先生”。写信的时候不一样,给巴金写信,我只称“先生”;给李尧林写信,则称“李先生”。
那时李尧林住在冯秀娥家。冯秀娥也是中西女中的,低我一级。她家里是开绸缎庄的,弟弟在南开中学念书,李尧林是她弟弟的老师。大李先生课讲得好,特别认真,对学生也特别好,像南开许多学生一样,秀娥的弟弟也喜欢他。
一次日本飞机来轰炸,一颗炸弹落在南开,炸到了教师宿舍,大李先生没地方住了,秀娥的弟弟就向家里提出,要让大李先生住到家里,并帮冯家的孩子补习英语。大李先生于是住到了冯家原先的客厅。之前巴金给他写信提到我,说他们兄弟没有妹妹,就把我当小妹妹看吧。大李先生知道冯秀娥和我是同学,就让她叫我到她家见个面。
一见面他就说,以为你是个小孩子,没想到其实是大人了。那天我穿着旗袍,半高跟鞋,说大不大,倒的确不能算是小孩了。
后来我们就开始通信了,而且越来越密,有时候一天就有两封。从第一次见面,到我离开天津去昆明念书,大概有半年时间,我收到他的信有四十多封,我写给他的应该更多。写给巴金的信,我主要是说苦闷,给大李先生的信更“流水账”一些。
我和大李先生很少单独见面,只有三四次一起散步,一般是说好了在我家附近的某个地方会合。跟母亲,我就说到同学家玩儿去,她都信。我说去找同学,也不是撒谎,有时我是真的想和同学一起跟大李先生散步的。有一次,我和大李先生碰头后,去找同学安继伦一起散步。但安继伦家人说太迟了,不许她出来,于是我就和大李先生单独去散步了。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希望单独和大李先生散步。
我和大李先生没一起看过电影,都是在电影院里碰上——和一个男的去看电影,在当时是不可能的。我看电影不是和母亲,就是和同学一起。但在信里我会和大李先生说,要去看哪场电影。
我特别爱看电影,好多名著,我都是先看的电影。《呼啸山庄》就是,影片名叫《魂归离恨天》,好莱坞拍的。有一部《百鸟朝凤》,我看了三遍。还有《丹宫恨史》,后来文化出版社出版了小说原著《增达的囚人》,算“通俗小说名著”中的一种。这些大李先生都是不看的,后来老听我说,他就说,我也看看吧。
即使在电影院发现了大李先生,我们也不会坐到一起,而一定是一个坐在左半边,一个坐在右半边。只是到电影散场了,我会看到他在门口站着,等我。我看电影,家里的黄包车都是在门口等着的,这时我就跟车夫说,要和老师说话,让他再等一会儿。
和大李先生单独在一起没几次,外面就风言风语的,有了些传言。母亲似乎也觉得我有点不对头。每天下午一定的时间,我都会把房间里面对着街的窗户打开,并且开很大的音量,在留声机上放唱片。放的不是卡鲁索就是吉利唱的歌,这是我和大李先生都听过也讨论过的,我们各有所好,争持不下,我喜欢卡鲁索,他钟情吉利。南开中学被炸后,他在耀华中学找到了职位,耀华是教会学校,比南开待遇好。这时我家已搬到了耀华里,距耀华中学不远,大李先生从他的住处去学校,都要路过耀华里。我住的房子是临街的,也就是说,他每天都会从我家门前经过。我是算好了耀华下午放学的时间等着他的。
我希望他听到唱片会知道我在等他,在放给他听。他的确也会朝楼上望过来,虽然他并不能看到我。我不会站到窗前,只远远地看他两眼。就这样母亲已经起疑了:怎么老是把唱片放得那么响?当然即使她到我房间里来,看我在干嘛,甚至往街上看过去,也发现不了什么,因为她当时并不知道有个大李先生。
李尧林正在听唱片
这是我和大李先生之间的秘密。
我和大李先生通信没多久,他就说,我们可以把信都编上号。按照他的嘱咐,我们在每个信封背面下角都写上数字:No.1、No.2……我把信小心地放在一只漂亮的盒子里,一个人的时候,会拿出来看。不仅对母亲,就是和好朋友,我也没有分享过和大李先生的秘密。和好友说起大李先生,是到昆明以后了。每次收到大李先生的信我都很开心——不只是开心,还有欣喜,因为守着一个秘密,兴奋是翻了倍的。也可以说,那就是一种幸福感吧。
大李先生的快乐与苦涩
大李先生没有教过我,不过我完全可以想象他和学生在一起的样子。他在南开教过的学生中,有好几个人后来和我成了极好的朋友,比如黄裳、黄宗江等。我们当然一起谈论过李尧林。在他们的印象里,大李先生讲课生动,对学生热情,就像对朋友一样。他有许多爱好,如拉小提琴,听古典音乐,逛书店,溜冰……在学生心目中,他简直是个“快乐王子”式的人物。黄宗江写过一篇回忆文章,题目干脆就叫《快乐王子颂》。这些有不少在我和他的交往中也可以得到印证。比如音乐,他谈起来总是津津有味。再比如溜冰,我和他还有几个同学一起溜过,他背着手随着“溜冰圆舞曲”滑行的样子,我们都觉得帅极了。
后来我见到巴金,会有意无意地拿他们兄弟俩对比。巴金穿着是不讲究的,李尧林就比较讲究,不是说穿的衣服档次高,是他注意整洁,讲究合体,所以他的学生会觉得他很潇洒,风度翩翩。巴金除了写作,爱好不多,李尧林则兴趣广泛,这也是我觉得他更亲近的一个原因。对巴金,我更多是“敬”的成分。
事实上大李先生也有不快乐的时候,甚至可以说,他一直是在生活的重压之下的。我太年轻,总是我对他说我的苦闷,他是不会谈他的苦恼的。但是在信中他不止一次感叹:“什么都是irnoy of life(生活的讽刺)!”也不止一次让自己乐观起来:“我主张happy-go-lucky(随遇而安)。”我很清楚地记得,有次散步时他说他赞成“all or Nothing(要么拥有一切,要么一无所有)”,对比“happy-go-lucky”,那表示他不愿接受命运的安排了,但随即他又苦笑着补了一句:“对于我,就是一无所有!Nothing!”
李尧林在溜冰场上
人到中年以后,我才慢慢体会到他内心的苦涩。巴金《家》里的觉民是有大李先生的影子的,正像从觉新、觉慧身上可以看到大哥李尧枚和巴金自己一样。1923年大李先生和巴金一起离开家到上海读书,都是标准的“新青年”形象,他比巴金大一岁多,可以说是他带着巴金摆脱旧家庭的。1931年大哥李尧枚因家里破产自杀后,大李先生和家里就没那么对立了,他觉得过去大哥担的责任要由他来承担了。每个月他都把大部分的薪水寄回四川,那边继母、弟妹一大家子的生活都靠他。他当然希望过一种属于自己的生活,只是为了家人,他选择了牺牲自己,过一种清苦的生活。他原本就不像巴金那么决绝,巴金和家里有冲突时,他总是在中间调停。我看得出他的窘迫,天很冷的时候,他还穿得很单薄,没钱添置棉袍,更不要说大衣。
我认识大李先生的时候,巴金已经出名了,有能力帮助家里。但是大李先生希望弟弟把全部精力都用在写作上,家里的生活还是由他一人承担,对此他从来没有抱怨过。他是内心很骄傲的人,不会向人诉苦。他也从不向人提及他和巴金的关系,他的学生都是很迟才从别处知道,他们的英语老师就是大名鼎鼎的巴金的亲哥哥。大李先生对我提起巴金的时候也不多。我和他说《家》,他就笑着说,巴金并没有一个“鸣凤”,他也不存在一个“琴表姐”,那是四弟编的。印象最深的是那次在冰场,他说到巴金时有一种沉思的表情。他说他最喜欢四弟,四弟勤奋用功,从小就有抱负、有信仰,愿意为信仰献身。他才是有前途的。言下之意,他自己是没有什么前途可言了。
然后他用英语说:“I’m proud of him(我为他骄傲)!”接下来的一句更让我终生难忘,他说:“I don’t want to be famous by my brother, and if I would, I want to be by myself(我不愿靠我弟弟有名气,如果我想要,我要靠我自己)!”
我知道人家在背后总说,李尧林是巴金的哥哥,好像这成了他的标签。这多少伤害了他的自尊心。但他很快又笑着用中文跟我说,四弟比我用功,他总是不停地写,我也不愿意他操心别的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
李尧林(左)、李尧枚(中)、李尧棠(巴金)兄弟三人合影
我和大李先生在海河边散步
遇到大李先生之后,我才从苦闷中开心起来。那是我一辈子都难忘的几个月。但只有几个月,很快我就要去昆明念书了。
有一天我和同学在大光明电影院看日场电影,电影院里人不多,开场前我老远就看见大李先生坐在左边的后排,目不斜视。有这么巧的事,我不记得是不是在信里告诉过他,同学约我看这场Alice Faye(艾丽丝·费伊,美国演员)的电影,只记得散场后我很自然地就往他那边走。他不说话,面无表情地在前面走。他不跟我打招呼,我也不敢叫他,只是跟在后面。走下电影院门前的大台阶了,他才站住等我。我回头让同学先走,她们就嘻笑离开了。待我走近了,大李先生笑着说,要带我去一个地方。
他带我走到了海河边。那地方离电影院并没有多远,但我真的没去过——租界以外的地方我没去过几处。虽然我把觉慧当榜样,但事实上在母亲面前,我只能做乖乖女。我们站在海河码头一带的岸上,看见远处一艘白色的大轮船缓缓地驶去,一点点变小,最后消失,这景象带给我一种说不出来的新鲜感受。大李先生站在我身边,轻轻地说,你看,你就会坐这样的轮船离开你的家乡。我傻乎乎地问了句,你呢?他叹口气说,我迟早也是要走的。
那时候关于大李先生和我的传言已经有一阵了。我觉得很冤枉,我认为我和他之间是友谊,不是爱情。即使真有爱情的成分,那时我也不敢承认,不管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我给巴金写信,把传言说了,表示很气愤:他们这么说,是对大李先生的污蔑,是亵渎!
李尧林
我离开天津赴昆明的那天很快就来了,1938年7月7日。大李先生不可能到码头送我,因为家里一大帮子人要去送,而我们的交往是背着家里人的。那天上午我们约好见一面,他就在我家门口等我。英租界很安静,即使大白天也没什么人。我们从这条街走到那条街,就这么来来回回地走,一边走一边说话,走了大概有两个小时。大李先生送了我一盒手绢,一盒里装着六条,汕头产的,因为上面有手工绣的花,很贵,一盒要六元钱,以他当时的收入、他的负担,真是要咬咬牙的。后来我母亲看见了说,怎么送那么贵的东西?我说是一位老师送的,她也没再追问。而我只送过他巧克力,不过是一元多钱的东西。
那天他口袋里鼓鼓囊囊装满了碎纸片,他掏出来,问我知不知道是什么,我猜不出来。他说是我写给他的信。他还说,我主张信是不必保存的,似乎是解释他干嘛要把信给撕了。这和他之前让我把信编上号有点矛盾,编号不就是要保存吗?一般的情形,撕碎了信是不高兴甚至是要绝交的,但我看不出他有什么和平常不一样的地方。其实当时我根本什么也没想,他是老师、兄长,他说什么我都觉得是有道理的。他在空空无人的街道上把碎纸片抛掉,我没有什么不高兴,过后我们就继续说话,还是以往的话题,一样的气氛。
最后我们又回到了家门口。按门铃进去之前,我对他说:“昆明见!”而后就分手了。我并没有多少离情别绪,甚至可以说还在一团高兴当中,因为我马上就要离开束缚我的家了,而分别是暂时的,之前他就在我的纪念册上写过:虽然离别就在眼前,但是相信不久我们就会见面的,希望我们见面时都比现在健壮。
我们约定,他不久也去昆明。怎么也想不到,这成了我和大李先生的最后一面。
“这就是love!”
到昆明后,我和大李先生还是频频通信,像过去一样。对我来说,离开家以后新鲜事太多了,有太多的话要跟他说。在到昆明后的第一封信里,我向他描述了乘坐的轮船在海上航行的情形,把他说得心痒痒的。
路上走了一个多月,自然没法收信,到昆明后我收到的第一封信中,他说他已买了船票,就是我坐的那班船,太古公司的云南号。我很兴奋,虽不是逢人便说,但跟我关系近的人都知道了:我在等大李先生。我甚至还说,要跟大李先生一起去延安。
这话在天津时我就跟他说起过。在当时年轻人心目中,延安是革命圣地。他回答得有点犹豫,说他还是喜欢教书。他的确是喜欢教书这个职业,教英文对于他是件很愉快的事。我根本没想过延安是什么样,到延安能干什么,延安需不需要教英文的。在中西女中时,我看过一部英文小说《消失的地平线》,写的是几个主人公寻找人间仙境香格里拉。延安在我心目中就是那样一个地方,很浪漫,是一个纯洁的世界。那里与饭碗、谋生这些世俗的事是无关的。但大李先生一直被生活的重担压着,自然会考虑现实的问题。
大家都知道我在等大李先生,这个“等”有各式各样的理解,周围的人都认定我在和大李先生谈恋爱,我自己则不往那上面想。我曾经半开玩笑地说,爱情总要kiss(接吻)过吧?我和大李先生手都没碰过。
只是有一次,我给堂弟纮武看大李先生的信,他读出其中的几句后大嚷:“这就是love(爱情)!”我说:去去去!你懂什么?!
杨纮武读到的,是日本飞机轰炸昆明后我收到大李先生的第一封信。因为轰炸,书信往还一下变得困难了。大李先生很长时间没收到我的信,很着急。他在信中说:“这封信可把我等够了,现在知道你平安,我这才放心。我只希望有一天我们又能安安静静在一起听我们共同喜爱的唱片,我这一生也就心满意足了……”杨纮武就是指着这几句,一口咬定是“love”。
可我觉得,往男女之情上扯,友情就不纯粹了。
我一直在“等”的状态:既然已买了船票,就有盼头了。没想到大李先生在后来的一封信里说,他把船票退了,退票的原因等见了面再说。我很不开心,不免要猜测原因,但也猜不出什么。至于会不会是经济上的原因,我当时压根没想到。
在昆明时,我和冯秀娥还有通信联系。她来信说了个笑话:有次,大李先生和几个同学去溜冰,结束之后准备换了鞋回去。那时溜冰就是找个有冰面的地方,衣物还有换下的鞋子没有专门存放的地方,就放在一边,要自己看着。大李先生滑完了一看,皮鞋让人偷走了。没鞋怎么回家?他也不让人去重买一双,就这么穿着溜冰鞋回去了。溜冰鞋下面是冰刀,没法走路,他走在路上一探一探的,太滑稽了。这事冯秀娥是当笑话说的,我看了也直乐,没想过买双皮鞋的钱对他来说不是个随随便便的数。当然他要来昆明,路上的盘缠就更是个负担了,买了船票也还有其他的问题。
还有一件事,很迟很迟我才知道:有一次我母亲和池太太,还有我姑父他们一拨人去看电影,散场出来时遇到了大李先生,他正好也看那场。池太太那时也在南开代课,和大李先生算同事,大概听到过什么传言,可能还和我母亲议论过,这时就指给我母亲看,说那个就是小六(杨苡在家中排行第六)的李先生。我母亲看后说了句:“这么老?!”姑父说母亲这话说得蛮大声,距离很近,大李先生肯定听到了。姑父分析,肯定是池太太的多嘴坏了事。我想来想去,觉得很可能真是这样,他是自尊心极强的人,母亲的话一定刺激到他了。这事发生在我离开天津、母亲他们来昆明之前。而姑父告诉我这件事时,“文革”都过去了……
大李先生说见了面再跟我解释,意味着昆明他还是要来的。但他迟迟不来,到后来也不大提起了。安继伦比我低一级,她从天津到昆明后,我跟她说大李先生现在不大来信了,问她大李先生情况怎么样,还抽不抽烟。问到抽烟是有前因的:还是在我们刚认识不久,有一次他问可不可以在我面前抽烟,我因此知道他抽烟。后来他答应我戒烟,有一次我听说他又抽了,他马上在信里跟我解释,说在教员休息室里,别人递烟给他,为了避免麻烦的解释,他就接了,只抽了半支。还说,我答应了你的,不会再抽了。安继伦回我说,他抽啊,怎么不抽?!至于其他的情况,她知道的也不多,不过听说大李先生晚上常和冯秀娥一起去溜冰。
这话传来传去,就变成大李先生和冯秀娥谈恋爱了。我说不上信,也说不上不信。直到晚年,我和冯相聚,还问过她,有没有和大李先生谈恋爱。她说,怎么可能?!我说,有什么不可能?你长这么好看。她说,你傻呀?我和文波是家里早就给订了婚的。翁文波是翁文灏(曾任国民政府行政院院长)的弟弟,中科院的院士。冯秀娥后来和翁文波结了婚。
关于大李先生,我从冯秀娥那儿听到的,还有一事:他的学生到上海,都会去看他。一个学生去内地路经上海,也去看他,问他,都说你和杨静如(杨苡原名)好,有这回事吗?大李先生笑着说,她和我赌气哩,一赌气就和别人结婚了。
我在联大高原社认识了赵瑞蕻
联大气氛特别宽松,学生很自由,去不去上课根本没人管。有个同学,交了听课证就没影了,后来我们才知道,他到缅甸跑单帮去了。和我哥我姐比,我读书不太用功。母亲说我就知道玩,不算冤枉我。喜欢的课,喜欢的老师,我就爱听;不喜欢的,既使坐在教室里,我也不大听得进去,不是在下面写诗,就是写信。
与上课相比,我更喜欢课外的活动。联大的学生社团很多,也很活跃,墙上常能看见各社团的启事。高原社是联大学生成立的文学社团,以写诗的为多。我看过他们出的壁报,上面林逋、穆旦的诗我都喜欢,就想加入。我找到启事上说的那个教室,推门进去,见几个人坐着在说话。我表示想参加,他们很热情地说,欢迎欢迎,我就算加入了。赵瑞蕻、穆旦,都是那次认识的。他们高我两个年级,都是外文系的。
西南联大高原社社员游海源寺合影
那天,赵瑞蕻迟迟不来,在坐的人都在怨他,说他一向不守时,做事不靠谱,称他“young poet(青年诗人)”,带点嘲讽的意思。后来我才知道,原先是赵瑞蕻这么称自己,大家开他玩笑,就这么叫起来了。
高原社的活动并不多,我印象深的是出墙报。也没什么安排,谁有空谁就去帮忙。我手工好,还喜欢画画,就常去参与,慢慢和穆旦他们熟了起来。我喜欢穆旦的诗,常拿自己写的诗请他提意见,他挺认真,一条一条写下来,夹在我写诗的本子里。那时他刚刚失恋,是最痛苦的时候,总是很忧郁的样子。我和穆旦接触不多,他不像赵瑞蕻那样跟人自来熟。
起初我和赵瑞蕻也不熟,熟起来是从堂姐杨笥平订婚开始的。杨笥平是三叔的二女儿,她和后来的堂姐夫颜锡嘏都是联大外文系的。那天他们请了外文系好多人,也请了赵瑞蕻。赵瑞蕻主动接近我,和我说了不少话。那之后我和他来往就多了。
我一开始对他的印象并不好。当然,我们都喜欢诗,不过他的诗我并不认为有多高明。我和赵瑞蕻会各自把写的诗给对方看。他看了会给我改,可改的地方我不以为然。他读书很用功,但英文发音很可笑。我是教会学校出身,自然而然会注意到这些。我爱看电影,爱音乐,喜欢话剧、京戏,这些他都不感兴趣,我就觉得这人挺无趣的。还有,我觉得他很喜欢炫耀,挺虚荣的。比如我有天雨后看见彩虹,觉得漂亮极了,就写了一首诗。赵瑞蕻名字里的“蕻”有时也作“虹”,他就自说自话,硬说那是写他,到处跟人说。
他追我的方式也特别,我走到哪儿他跟到哪儿,吃饭他也跟着,反正都是我付钱。
赵瑞蕻在坟前给我讲课文
赵瑞蕻一直在追我。他高我两个年级,照说一起上课的时候不多,但我上什么课他就去上什么课。教室之外,他又会追到宿舍。女生宿舍不让男生进,要找谁,都是通过舍监把人叫出来。赵瑞蕻老来,女生都知道,他一来,她们就会开玩笑,说:那个young poet又来找你了。
现在我当然知道赵瑞蕻在追我,当时真是搞不清这是不是谈恋爱。赵瑞蕻没心没肺的,什么都跟我说。我母亲说他“没眼力见”,就是不识眉眼高低,人情世故一点不懂。我们有个学姐叫陈福英,高我两班,有段时间和我住一个宿舍,对我特别好。陈福英是联大的校花,长得漂亮。杨周翰刚留校,在追她。两人常一起散步、吃饭,赵瑞蕻老跟在后面,弄得两人没法单独相处。杨周翰很生气,忍无可忍了,就写了个条给赵瑞蕻,前面也没称呼,很不客气地说:Do you know how to be a man?(你知道怎么做人吗?)我觉得挺尴尬的,赵瑞蕻则很生气,说: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就算真的在追我,这也能跟我说?
杨周翰
赵瑞蕻很愿意给我补课。我上课总是心不在焉的,一堂课下来,常不知老师讲了些什么,有人愿意给我再讲一遍,我当然不反对。二年级时,莫泮芹给我们讲英国散文,他自己选文章,用黄黄的土纸印出来。他选的文章里没有写景,也没有抒情,尽是essay(论文)一类的,比如培根的Of studies(《论读书》),我听不进去,有一次赵瑞蕻就给我讲这个,一句一句讲。
我们多半是夹着书,一起看书。我不愿去图书馆,去过一次就不去了。我不习惯男生女生坐一起。男生找我聊天可以,但是要坐在一起念书我就不习惯,我觉得那就是谈恋爱。我也不知是哪儿来的概念,过去在天津,和大李先生一起散步,有次走了很长的路,经过一家咖啡馆,他说去喝杯咖啡吧,我拒绝了。要是进去,一男一女坐在那儿,我就窘了。
那次,赵瑞蕻叫我一块儿去农校后门。农校后面有个莲花池,莲花池再往后有片坟地,算比较偏僻的地方了。赵瑞蕻和我坐在一座坟堆前面的草地上,靠着坟讲课文。正讲着,有个穿长衫、戴礼帽、拿着折扇的人走了过去。大白天的有人经过很正常,我们也没在意。这时忽然从坟后面跳出一个云南兵来,对着我们就骂“狗男女”,说坏了他家的风水,还说要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什么的。样子很凶,我却听不明白:“狗男女”什么意思?“坏了风水”是怎么回事?啥叫“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那兵是带着枪的,像是要把我们抓起来,我很害怕,赵瑞蕻也吓得要死。这时刚才走过去的那个穿长衫的人又出现了,问怎么回事。云南兵就对他说了一大通,他们都说云南话,说得快,我们也听不懂。穿长衫的就对我们说,你们外家人不懂,败人家风水的事是不能做的,伤风败俗啊。后来我才明白是说男女之事坏风水。其实我们手都没拉,但见了这样的人我都不会说话了,根本不知该怎么分辩。穿长衫的就和云南兵商量,要我们破财消灾。
我们靠着的坟是当兵的他们家的吗?搞不清楚,反正穿长衫的做好做歹的,说了个数,让拿钱。我没带钱,他们跟赵瑞蕻要,赵哪有钱?我有个中国银行的折子,说我们到银行去取,他们不让两人都去,结果赵瑞蕻去取,我留在那儿当人质。这太荒唐了,说实在的,我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姐,赵瑞蕻居然跑开了。
而且他还没直奔银行拿钱,而是跑去找同乡叶柽,让他帮着拿主意。叶柽是北大毕业留校的,老大哥式的人物。他说赵瑞蕻,你怎么让静如当人质,你要负责!大骂了他一通,让他赶紧去。
银行离坟地并不远,几分钟就能走到,可是老也没赵瑞蕻的影子。开始我不知害怕,后来有点怕了。赵瑞蕻来了就问我,他们把你怎么样了?我说没怎么样,于是赶紧给了钱,我们就回宿舍了。怕叶柽不放心,晚上我们去告诉他一声,这时才想明白,穿长衫的和云南兵是一伙的,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想想真有点后怕。叶柽还在生赵瑞蕻的气,说:他把你一个人丢那儿,跑来找我,居然还坐在那儿不急不忙地说。我当然也气,可以说,这事我一直是不原谅他的。
赵瑞蕻问我“他们把你怎么样了”时,是真的紧张了。“把你怎么样”是有特别的意思的,特指有没有强暴你。这是常识,但我当时一点不懂。中西的教育里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内容,相反,都是回避的。这些过了一年多以后,我才明白。
1941年,杨苡和赵瑞蕻在西南联大
母亲来昆明,见到正在追我的赵瑞蕻
1940年春天,我母亲和我姐,还有七叔一家、姑姑一家到了昆明。他们是跟着中国银行的大队人马来的。中国银行早就开始有计划地从敌占区撤出,一年前,我属于头一批走的,那时租界还没落在日本人手里,这时日本人进了租界,更是非走不可了。担心日本人觉察,家里没怎么动,房间基本保持原样,连帐子都没撤。
我母亲是悄悄走的,没跟亲戚打招呼。辞行也是件麻烦事,因姨太太身份的尴尬,母亲和有些亲戚已不大来往,但按礼数,该一一辞行。母亲也没想到一走就是好几年,回来时,有些亲戚已经不在了,像大姑妈、四姑妈,都活活饿死了。
母亲他们走的还是我走的那条线,只是他们最后的目的地是重庆。昆明是个中转的地方,中国银行的人在那儿等着,安排他们一拨一拨地飞去重庆。母亲和我姐在昆明待了一个月,住在金碧别墅。
到了昆明,母亲自然要看看我在学校怎么样。有天我姐陪着母亲到宿舍来看,这时我们女生已从农校小楼搬到了一个大宿舍,像船上的统舱,就几十张上下铺,连把椅子也没有。母亲进来没地方坐,只能坐在我床上。她没想到条件那么差,坐在那儿掉泪,跟我姐说,这比下人住得还不如啊,早知这样,她再不肯让我一个人来上学。
在昆明那段时间,母亲还请我的同学吃了顿饭。她让我自己找好朋友来见见。我离开天津后她就一直不放心,老让纮武汇报我的情况,现在算是亲自考察了。女生我找了张定华、金丽珠,她们都是天津的、我的好朋友,又好和母亲说话;男生我找了穆旦、叶柽、赵瑞蕻,在男生里他们跟我比较熟。不想我跟叶柽一提,他就半真半假地说:这是阔太太相女婿吧?结果他和穆旦都没来,男生就来了一个赵瑞蕻。
之前母亲已经从纮武那里知道,赵瑞蕻在追我,这时就对上号了,自然会特别留意。她问赵瑞蕻家里是做什么的,赵说做生意的。母亲一下没明白,听我解释了(赵的父亲开一间杂货铺)之后说,噢,就是做小买卖的。言下有点看不起。赵瑞蕻的父亲原先是茶叶店的学徒,后来自己开了店,当然不算大买卖。其实就算生意做得大,以杨家人的眼光,也不大瞧得上。说起来银行也是做生意,但银行的人有优越感,总觉得自己和“生意人”是两回事儿。
杨纮武给母亲汇报的都是负面的,说赵瑞蕻口吃,甚至说他瘸腿。(口吃是有点,赵走路也有点一脚高一脚低的,但说瘸腿就太夸张了。)这次见到人,也不知是不是先入为主,反正母亲对赵瑞蕻印象不大好,嫌他不会说话,还有门不当户不对。后来她一直对这个女婿不满意。
赵瑞蕻和穆旦绝交
赵瑞蕻和穆旦原本关系很好,他们在长沙临时联合大学时就认识了。在长沙、在蒙自,他们一起写诗,办诗社;在联大睡上下铺,好得跟兄弟似的,西装都会换着穿——当时的学生,顶多就两套西装,一套白的,一套深灰的,需要时,他们就你穿我的,我穿你的。联大的校服,是一种黄布的,不是所有学生都有。赵瑞蕻因为是转学来的,就没有。他觉得做联大的学生很光荣,就借了穆旦的穿,穆旦就穿他的旧西装。
穆旦,20世纪40年代初摄于昆明
我复印保存的一些纸片里还有穆旦抄在一本书扉页上的一首诗,叫《怀恋》,底下有一行注:
阿虹非要让我在这本送给你的好书上写下这篇脸红的东西,我遵命,于是玷污了这本书。
我已经记不得事情的来龙去脉了,应该是我哥送我的一本英文诗集,赵瑞蕻让穆旦把自己的诗抄在上面。后面写的日期是1940年1月,可见那时候他们关系还很亲密。
绝交是因赵瑞蕻听到穆旦跟别人说他的不是。穆旦知道我和大李先生的关系,知道我一直在等大李先生。他认为,在这种情况下,赵瑞蕻追求我是不对的。他说他就不会追,要是他追的话,一定能追到,但他不追,因为不应该。那天晚上赵瑞蕻回宿舍很迟,宿舍里一群人在议论他,穆旦说了上面那番话,让赵瑞蕻听到了。赵大怒,和穆旦吵起来,又是要当场把衣服换回来,又是要和穆旦决斗。赵瑞蕻那种性格,是不可能决斗的,他们也没打架,只是到宿舍后面的小山上大吵了一通,就绝交了。
同学之间,闹矛盾、吵架之类是常有的。有段时间,张寰和和我也因为一点误会弄得不愉快。张寰和是张兆和的弟弟,因为我跟沈从文夫妇熟,就跟他也熟了。他也在联大读书,我们都叫他“小五哥”(张兆和行三,他行五),常在一起玩。有次一帮人在一起议论曹禺的《日出》里的人物,自说自话在那儿分派角色,说陈福英可以演陈白露,谁演小翠,谁演顾八爷……乔治张满口英语,外文系随便找个人就能演。说到胡四,大家都不知谁扮好,我忽然说,小五哥可以演!胡四在《日出》里是个小白脸,不男不女的,有脂粉气,跟顾八奶奶在一起混,吃软饭。我想到小五哥,只是因为他长得清秀,嘴唇鲜红,有点像女孩子,没别的意思。黎锦扬当时在场,起哄说,我去告诉他。没想到这话传到张寰和耳朵里,变成了“杨静如说你长得像胡四”。他挺生气,后来碰到我也不愿搭理我。当然过一阵就好了,后来我们关系还是很好。赵瑞蕻与穆旦很长时间当真是绝交的,直到几年后在重庆相遇,才算是和解了。
有天晚上,我从金碧别墅吃完饭回宿舍,经过生活书店,就进去翻翻书,没想到遇到了穆旦,他也在那儿看书。赵瑞蕻和穆旦绝交以后,两人碰上也不打招呼了,弄得我也觉得别扭。尤其是穆旦还说过,如果他追我,一定追得上。虽然只是打比方,但我知道有过这话,还是觉得不自在。书店很小,碰上了也躲不了,我们互相打了招呼,他问我走哪条路回宿舍。回宿舍有两条路,一条是从翠湖边上走,一条是从青云街过去。他说他要从翠湖边上走,本来我也可以和他一起走,可我窘得慌,就说,我走青云街。于是我们各走各的路,要是一起走,也许就把事情说开了。
之后穆旦曾托张定华带了一封信给我。信里写了什么,我不知道。不是张定华没带到,是我没有打开看。我连信封都没拆就交还给张定华,她还奇怪,看都不看啊?我说,不看了。当时的心理我也说不清,模模糊糊的,可能是猜他会劝我和赵瑞蕻谈恋爱要慎重。问题是,那时我已经和赵瑞蕻好了,木已成舟,再说什么也没意思了。
怀孕
暑假里我开始呕吐,吃不下饭,我意识到是害毛毛了。“害毛毛”是天津的说法,就是指妊娠反应。我到医院去检查,果然是。赵瑞蕻的第一反应是把孩子打掉。我当时也没有其他考虑。一切太突然了,不舍什么的都说不上,我只想着,有了孩子我怎么上学?好像一辈子都要改变了。
我清楚母亲知道这事会是什么反应,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写信告诉她。我姐后来告诉我,母亲看了信,觉得天都要塌了,急火攻心,支气管破裂,吐了好多血,和我姐一起大哭。她和我姐都特别要强,我出这样的事,让她在杨家抬不起头,也让外人说闲话。在给我的回信里,她说她死的心都有了。又一想,她不能死,她死了我们兄妹怎么办?她有好多牵挂,要照顾我们。信写得挺抒情的。她觉得我出了这样的事,太丢人,应该去死,但是,“你是我的孩子,我怎么舍得你没了呢?”起先她要我把孩子打掉,后来变了主意,让我生下来。我生下赵苡,我们到重庆以后,主要是母亲帮我带的孩子。
杨苡(前排左)和姐姐杨敏如(前排右)、母亲徐燕若(后排左)、家庭教师徐剑生(后排右)摄于天津照相馆
这时候帮了我大忙的是邵士姗。她在中西和我同班,大我一岁多,像姐姐一样。她是家里给订的亲,丈夫是清华毕业的,这时已在昆明市政府里做事,是市政建设方面的一个科长。我和邵士姗一直有通信联系,到昆明后来往更是多了起来。她帮我联系了一个私人诊所,诊所里有个挂牌的医生,是正规学校里出来的——要是江湖郎中,肯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给我做掉了,要赚钱嘛——她拒绝给我做手术,骂了我一顿,说:你们这些学生,好不容易上了大学,不好好念书,做出这种事!做出来了就要负责任。她凶得很,总之就是不让我打掉孩子。
孩子就这么留下来了。我妊娠反应厉害,不能住在宿舍里了,就住到了邵士姗家里。对联大的同学来说,我突然失踪了,他们不知道我去了哪儿,我也躲着他们。还好当时在放暑假,见不着也不算太奇怪。我只是偶尔因为要取东西之类的,才会去宿舍一趟。
“你让我接受赵瑞蕻,我就接受吧”
巧的是,有一次在宿舍附近的路上,我遇见了巴金。当时陈蕴珍和他在一起,陈蕴珍一看到我就喊:这就是巴先生!那时我跟巴金通信已经有四年,像是很熟了,但一直没见过面——纸上是熟的,见面就成了生人。我不知说什么,巴金也是见到生人就窘。我们不握手,也没互相说“你好”,只拘谨地点了个头,而后就没话了。
陈蕴珍大嚷:你跑哪儿去了?!我不知道怎么解释。我记得我说的第一句话是,“我要结婚了”,没头没尾的,他们俩都觉得很突然。我怎么也没想到,我第一次见到巴先生,居然是这样的。
他们觉得突然是自然的:陈蕴珍知道赵瑞蕻一直在追我,但怎么一点征兆没有,突然就宣布要结婚了呢?何况他们也会想到大李先生。巴金应该能猜到,我和大李先生的关系有点特别。事实上,我一直在跟大李先生通信,赵瑞蕻怎么追我,我都对他说过。有封信里我问他为什么还不来昆明,还说赵瑞蕻“纠缠不休”(信里就是用的“纠缠”这个词),问他我该怎么办。他回信中的话,我一直到现在都记得很清楚:“我一向关心你的幸福,希望你早日得到它。既然young poet这样追求,你为什么不接受他的爱呢?”
大李先生从来没对我表白过他爱我。我不管对别人还是对自己,都没承认过那是爱情。我就是崇拜他,一边说在等他,一边否认这里面有男女之情。同时,我从小就是个挺自卑的人,听人说冯秀娥和他常在一起,就疑惑大李先生是不是爱上她了。有时也会猜,他不来昆明会不会是因为这个?不过都是胡思乱想,一会儿这么想,一会儿那么想,没有结论。
那时候我太年轻,只顾自己自卑了,没想过大李先生也可能有他的自卑。他又是个会替别人着想、可以为别人牺牲自己的人。他会不会觉得他年纪大,身体又不好,还穷,对我来说不合适?或者,他以为我是什么也不懂的娇小姐,不能跟他一起过清贫的生活?20世纪80年代,有次我去看望巴金,难得的就我和他两个人说话,我问他大李先生有没有爱上过什么人,巴金说,也许有一个,是个富家小姐,大李先生多半因为自己的情况,没有接受对方(那个小姐后来结婚时给他发了请柬,他也去参加了,这些事情上面,他是很绅士的),可见他在爱情上是退缩的。
这些我那时是想不到的。我只是想,好吧,你让我接受赵瑞蕻,我就接受吧。大李先生后来跟人说,我结婚是跟他“赌气”,虽是半开玩笑,也许却是说中了。
结婚
怀孕了,当然就要考虑结婚的事,也算是“善后”吧。这桩婚事,家里是不乐意的,母亲不用说了,我哥、我姐也都反对。事实上,母亲到重庆后不久就写信让我过去,这里面有她觉得昆明条件太艰苦的因素,但更重要的是她见了赵瑞蕻,印象不好,所以急着催我,希望我到重庆华西坝继续念书。抗战中,一些教会学校内迁,金陵大学、金陵女子大学、燕京大学都迁到了华西坝。在我母亲心目中,还是教会学校好,条件好,也规矩。
那时结婚是没有结婚证的,只有婚书,婚书上有介绍人、证婚人盖的印,这就比较正式了。还有就是登报,我和赵瑞蕻就是在报上登了个启事,很简单,说“赵瑞蕻杨静如,兹订于1940年8月13日在西山饭店结婚。国难当头,一切从简,特此敬告亲友”。那天特别好记,“8·13”,日本进攻上海、上海抗战的日子。我们在饭店住了一星期,没举行婚礼。
我母亲本是要办的,证婚人准备请中国银行在昆明的行长。她虽然不高兴,但觉得结婚没个婚礼怎么行?赵瑞蕻也希望有个婚礼,在没确定不办之前,他甚至已经写信跟家里说,中国银行的什么人会主持婚礼,谁当证婚人,谁谁谁会来。但我坚持不要婚礼。当时结婚启事上通常都有“我俩情投意合”这样的套话,我也不让写。
真的是“一切从简”,除了登报,就是在西山订了个旅馆,我们就算结婚了。有意思的是,我的同学三三两两、你今天我明天地到西山来贺,杨周翰、黎锦扬、金丽珠、张定华他们都来过。他们是好奇,因大家当时都还没有谈婚论嫁。没婚礼也就没婚宴,我们就留他们吃客饭,当时请客倒请得不少,跟流水席似的。
杨苡与联大同学。从左至右依次为金丽珠、余泽爱、杨苡、赵瑞蕻、黎锦扬
巴金那时还没去重庆,也到西山来看我。巴先生是一个人来的,陈蕴珍大概是有事,没一起来。那天赵瑞蕻正好不在,巴金一向是没什么话的,我也拘谨,要是陈蕴珍在还好些。这时我俩都没话,就这么在房间里干坐着。隔了一段时间,巴金和陈蕴珍倒是请我和赵瑞蕻吃过一顿饭,席上还有巴金的四川老乡。吃饭时他们没宣布什么,事后我才悟过来,那顿饭是表示巴金和陈蕴珍订婚了。
西山饭店下面就是滇池,风景很好,但我的心情坏极了。同学、朋友来看我的时候,热热闹闹的,我不觉得什么。他们一走,静下来了,我就很难过——学业没了,还有了孩子,母亲也不高兴……有一次我甚至想,不如跳下去算完,什么也不用烦了。推开窗子跳下去很容易,但我又想到死了漂上来会很难看。这上面我大概是受我母亲影响,她不止一次说到曾经想寻死(父亲去世后她有过好几个坎),结果都罢了,除了想到死了孩子怎么办之外,还想到死的样子太难看:投水吧,人最后涨成那样;上吊吧,舌头拖那么长……割腕我是不敢的,我特别怕疼。
当然,我就是一念,也没真想死。只是我有时忍不住会这么想,好像这么想想能好受点似的。
(1945年11月22日,李尧林在上海病逝,终身未婚)
(本文摘编自《名人传记》2021年第12期、2022年第1期 口述/杨苡 整理/余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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